军师浑身僵硬
他仿佛一个腐朽的机器人一样,僵硬的抬起头,带着不敢置信问:“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霍劭从没把殷颂的野心说出去过,哪怕是面对军师,但现在不说,倒是不行了
“我只是觉得,她可以胜任那个位置。”霍劭笑了一下:“我愿意帮助她。”
军师嘴唇动了动,一时茫然
他一直以为,元昭帝姬的野心最大不过是扶持一位年幼少君,以镇国长帝姬的身份摄天下大权,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低估了她
她竟然想称帝!想称帝啊!
更可怕的是,自家王爷早早知道,却还心甘情愿帮她!
他竟然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连帝位都拱手相让!
军师一时觉得浑身发冷
古来多少红颜祸水的旧例,他从没想过,会真正出现在眼前,出现在他一直以为毫无弱点的王爷身上!
他都怀疑是不是那个女人在王爷身上下了蛊,才会让这个向来深沉冷漠的男人发了疯似的对她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明月与太阳都送上!
军师从来觉得,帝位是自家王爷的掌中之物,虽然王爷现在无心取来,他也不着急;但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这帝位,自家王爷真的不打算要!
霍劭看着军师神思不属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今夜他说的话,对军师有多么大的冲击,毕竟一直以来的信念崩塌,简直堪称是个三观重塑的过程。
他扶住军师的手臂,用了些力气,把他拉了起来
“王爷……”军师茫然道
“军师,回去休息吧。”霍劭放缓了声音:“我与她之间的事,我们会处理好,不会牵扯到北境。”
军师欲言又止,只是脑子现在乱糟糟的,什么也说不明白,只能叹口气,步履蹒跚的回去了。
征西大军在许都外城修整几日,着手收拢百姓与漠北残兵。
这架势,俨然已经把许都当成囊中之物,即使还有一个内城在那里不死心的蹦跶着,但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
正如殷颂对待漠北百姓,她对于投降的漠北军队也颇为和善,虽然因为俘虏军心不稳怕上战场出麻烦,不能把他们直接编入征西军队,也不好让他们参与重大后勤,便只让他们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打下手做苦力,衣食无忧,也不允许凌辱打骂,对于表现好的甚至给予晋升的通道。
放眼各方的俘虏,这绝对算得上优待了!
玲欢还曾犹豫的问她对俘虏这样善待、怕是会让接下来的漠北军队更加顽固而不愿投降,毕竟强撑到最后投降与一开始投降也没什么区别,都有好吃好喝,那当然谁都乐意多坚持坚持,不说别的,良心也安啊!
殷颂听了,笑着摇摇头,看一眼在蓄势待发的征西大军对面,内城墙上惶惶不安的漠北士兵们,道:“不是这样说的,虽然他们撑的时间更长,但他们求胜的信念却会弱的多,人都有惰性,只要不被逼到绝处,谁都不愿意拼命的。”
秦汉相争之时,西楚霸王项羽高傲霸道,曾发誓他要攻打的城池如果不投降,那他在打下来之后,就将屠城以做惩罚,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一时间凶名赫赫,所过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看起来是霸气的很!但楚霸王凶名远扬,但每一座城池效忠自己的君主那么多年,君主有令死守,又有多少人能破罐子破摔的投降?!两方压迫之下,每一座城池的军民在恐惧之下,反而爆发出更强烈的求生欲与战斗力,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一旦输,就是死!
哀兵必胜,恐惧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如果给了他们一条退路,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退路,那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无论敌方的将军多么能说会道,无论他们在战役开始时多么热血沸腾,等被逼到绝处了、血冷下来了、神志清醒了,他们自然就会开始考虑投降的事
玲欢听了,恍然大悟
殷颂看着城墙上的漠北士兵抖着手拿着弓箭,想要射中正在装弹的弹手
殷颂早命人为弹手穿上特制的盔甲,即使是被射中,除非真是倒霉的被射中了头或者心脏,否则都死不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弱点,而显然,漠北军已经意识到了
也许再有三四个城池,这种神器无法战胜的恐惧感,就会渐渐衰退
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人问她,明明知道火炮的缺憾,为什么不改造?!
为什么要改造呢?!
这已经是超越当代几十年的武器了,它已经强大到让人心生恐惧了,难道真要她造出来一颗原子弹,带着整个世界一起狗带么?!
她就是刻意留着这些缺憾,给所有人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
比起称霸大梁,显然维护一个时代的稳定、不让它因为过度的外界干预而崩溃,才是更重要的!
殷颂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剑鞘轻磕的异响
那声音沉缓、但余音却极冷艳,殷颂印象很深,是她曾寻来一小块陨铁,熔了后和着其他材料,为藏锋打的剑鞘
她侧身看去,见藏锋冷着脸,横握长剑挡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那男人留着长髯,身形清瘦,一身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殷颂知道他
是霍劭的军师,职位上只是定远王府的幕僚,却在北境军中甚至是政局中有着极为雄厚的力量和威望,甚至有时候霍劭带兵出去打仗,会命他暂时统帅军队、处理朝务,这份信任,甚至难以用言语形容!
殷颂与他见过几面,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惯来见他脸上笑眯眯的,但殷颂知道,他对自己观感并不好、甚是警惕
警惕是对的,殷颂觉得要是自己碰见自己这样的人,那也是恨不得再多长十个心眼!
有霍劭在中间挡着,两人也只能不冷不热的混着
当然,殷颂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一来这人的确很有本事,二来嘛,自己男朋友信任的长辈,她也不能不给面子啊!
“藏锋,不得对先生无礼。”殷颂边说,便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先生来,是找孤有事么。”
藏锋沉默着收回剑,退在她身侧
军师看一眼不动如山的藏锋,想起刚才他隐约泻出的一抹寒意
元昭帝姬身边,到底有多少藏龙卧虎之辈啊?!
军师冲着殷颂拱手:“见过殿下。”
殷颂觉得,这位军师看自己的眼神,很像婆婆看着妖艳贱货一样的儿媳妇!那叫一个为难又憋屈,活像吃了苍蝇,活生生的恨铁不成钢!
殷颂心里好笑,脸上却不露声色,继续客气道:“先生免礼。”
她还真有些好奇,军师想来跟她说什么?
—总不能是给她开一张五百万支票,让她离自家儿子远一点吧?!
这样想,还真是看低了人家军师
军师能辅佐霍劭这么多年,在北境发展到如今的这一路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却一向低调内敛;他的心智与城府,可不是那些恃才傲物、仗着功劳就以为自己能畅所欲为的人可比!
他知道,自家王爷与元昭帝姬之间是分是合,那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决定,没有他这个臣子插嘴的余地
他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在这两位大佬妄所欲为之前,调节他们的矛盾,最好是一个两全之法
军师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今日开口,倒也不觉得多么为难
他走到殷颂身边,用只有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直接问道:“殿下,您可愿意嫁往北境?”
殷颂惊异看他
这么虎的么!
这套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棒打鸳鸯,强行作梗,最后被炮灰了呢!
被年轻的小姑娘用这种“你这么为老不尊”的诡异眼神看着,军师窘迫难言,只能强撑着老脸故作镇定
殷颂啧了两声,也不隐瞒,直接道:“孤的事,想必他都告诉您了,您说说,您要是孤,可能会嫁往北境么?”
当然不会了!
男人,和江山,大概只有恋爱脑会选男人吧!
殷·非主流·弥漫着渣女气息·颂无奈的酱紫想
军师一时无语,显然没料到这位元昭帝姬辣么铁石心肠,没半点为情所困的样子,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