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到,弘昼因为额林布准备娶媳妇的事情而大吃飞醋,折腾儿子自己去核对礼单,他自己又烦心女儿婚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cosplay乞丐去寻访人品上佳,气质卓然,出身过硬,家风板正的女婿人选。而这样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西山军校毕业的!而且,人无完人,这些人作为永瑛的同学,总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小毛病会被永瑛知晓,于是被和亲王从女婿名单里删除。
眼看着姑娘大了,却没有合适的对象,和亲王的挑选范围也从年上变成了同龄,再转移到年下,眼看着相当低调却又异常苛刻的和亲王选婿活动进行的越来越困难,老天爷非常不给力的掉了一个不得不正视的女婿人选在弘昼的头上。而这个人的出身,就决定了他不可能是弘昼选婿的对象,您要问是谁啊?当然就是弘历的熟人,弘昼上辈子的女婿——巴林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
说来也巧,皇帝的西山军校不仅锻炼了八旗子弟,更是操练了一把蒙古方面的富二代,眼看着“不争气”的八旗公子哥儿们越来越有人样了,蒙古的那群贵族老爹们也坐不住了,谁不想自家孩子有出息呢?于是,这群人跟着皇帝打商量,能不能叫我家的孩子也到这个西山军校来锻炼一下呢?
看着蜂拥而至的蒙古贵族们,弘历故作为难:“这个,我们这也是办来教训自家孩子的,还在摸索阶段……”尼玛,皇帝什么时候懂得过谦虚,蒙古亲王们都惊呆了!果然,皇帝陛下还有下文:“而且选址建校都很匆忙,因为户部的银·子·不·凑·手,我们西山军校的设施都比较简陋,还比不上你们的蒙古大帐呢,孩子们就不要送来吃苦啦!”
皇帝都这么明示了,大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可就真白费了,于是在场的众人都纷纷表示:皇帝陛下,只要你同意收我家的儿子,我愿意出白银若干,黄金若干,各色珠宝玉石若干……
皇帝陛下使了个眼色让跟着的人立马开始列单子,当时就着这些蒙古亲王们签字画押,并表示:既然大家这么支持我们大清下一代的教育事业,我作为集团首脑,也不能让你们白掏钱是吧?那么,大家的孩子就都来念书吧,男孩女孩我们都收!教育,还是要从娃娃抓起滴~大话出口,又签字画押的亲王们暗叹皇帝的奸诈,用他们的银子来建大家的学校,好名声居然还都被帝后两口子占了,真是……太龌龊了!
被暗中戳着脊梁骨骂龌龊的皇帝陛下表示: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古人,你家又没有帝都户口,又没在四九城里买学区房,统考的时候你家孩子的成绩也达不到平均线(蒙古贵族启蒙不包括君子六艺),交点择校费不是应该的么?真是,少见多怪!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蒙古巴林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就这样进入了西山军校,成为了京城周边的常住人口。德勒克今年毕业,和许多年轻的富二代一样,在继承家业和自主创业中选择了……继承家业!但是他老爹正值壮年,他娘虽是亲王妃可是他爹也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是生在内蒙古长在皇城下的第一批军校毕业的蒙古贵族青年,怎么看,也是留在京里等候皇帝的通知的前途会光明一点吧!秉持着老爹不叫皇帝不撵我就不走的“三不”政策,就这样在皇城里找了间房子,住了下来。本想着,即使不挣个职位也能得个指婚的德勒克,不仅没能捞着一份合适的工作,甚至连指婚也没他的份!
至于原因,自然就是乾隆老爷的补偿心态啦!上辈子把卓博喇库宜尔哈指给了他,却害得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这辈子,弘历准备做个有良心的皇帝,就不管你家那点儿女情长的小事了,和亲王看上谁,谁就给爱新觉罗家当女婿,至于德勒克,你就等着你额娘给你搜罗一个合适的吧!
于是,德勒克就这样在京城蹉跎了下来,参加了各位同僚的婚礼流程若干——当个伴郎啊,撑个场面啦,挡个酒闹个洞房啦,这都是常事。伴随着礼单若干,德勒克这个蒙古小伙儿也在各个满族贵胄家挂上了号。有女儿舍不得远嫁的人家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总是不乏有想要攀高枝的人家,女儿嘛,本就是联姻用的,当不了正室,舍得闺女去当个妾室,也是可以的嘛!
可惜,这个德勒克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管你是明示暗示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至于说什么设个仙人跳,让德勒克不得不收了自家姑娘……呵呵,那得是多脑残的人才想的出来的馊主意,一家子姑娘的名声乃至子孙后代姑娘的名声也就都不用要了。
至于这个德勒克为什么会这么难搞,还要归功于他的阿玛。作为一个旗的旗主,德勒克的阿玛还是很有远见的,这一点从他早早的就把孩子送到了西山军校就能看出来。早在他儿子决定要留在京城的时候,德勒克的阿玛就意识到,德勒克弄不好会成为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可是作为一个比较有实力的蒙古亲王,当然知道自家孩子的婚事有多么重要,联姻这种事,弄好了强强联合皆大欢喜,弄不好,你就是联合了,也容易让皇帝惦记上。到时候再找个机会把你削弱瓜分,一锅端,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德勒克早就得到了指示:你的婚事,除了皇帝能做主以外,就是你爹我能做主,自由恋爱你就表想了!
孩子听不听话,关键在于他想不想听话!当德勒克没遇见卓博喇库宜尔哈的时候,他觉着,听爹的话,有爵袭!所以,当然要听他爹的话。可是遇见了卓博喇库宜尔哈之后,他觉着,反正你也就我一个嫡子,甚至说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儿子也只有我德勒克一个,那么在婚事上,我自己做个小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我也不是看上了什么平民百姓的女儿,稍微努力表现一下得个赐婚应该也是很容易的。想明白了利益关系之后,蒙古小伙儿德勒克就向自由恋爱的大路上奋勇前进了。
自由恋爱嘛,大多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卓博喇库宜尔哈作为和硕和亲王的掌上明珠,自然和一般闺秀就不能太一样,即使有额林布这个靠谱的额娘在,也组织不了弘昼把姑娘往纨绔子弟的道路上带领。平时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只有在放假的时候弘昼会带着姑娘穿上男装到处溜达,彻底解放了的小姑娘,自由的翅膀简直飞的不要太高哦!没有一天,她是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着的!
也不知道她打哪里学来的招数(学校翘课呗,皇帝陛下亲传),总是能找到各种方式,各种借口光明正大的出府去,刚开始的时候,额林布还要管上一管,可是见着她也不惹什么大事,再加上弘昼的一贯宠爱,额林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贵女该学习的课程学校也都教过了,不怕闺女嫁不出去,也不怕闺女嫁出去因为什么都不会而遭人嫌弃(和亲王乱入:谁敢嫌弃我闺女!)。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不对,是夜路走的了总会遇见鬼……好吧,就在一次出门溜达的过程中,卓博喇库宜尔哈和同样无所事事闲逛溜达的德勒克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话说某日,卓博喇库宜尔哈带着丫鬟一枚,侍卫两个来到某著名古玩店,想说自家哥哥和亲亲闺蜜即将大婚,在举办仪式之前,她能多给闺蜜添点嫁妆,多给哥哥操办点聘礼,也算是表达祝福的一种方式。待她选好了东西往外走的时候,却在门外被一个人揽住了:“姑娘,行行好吧,我和我娘快要饿死了!”
卓博喇库宜尔哈定睛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又黑又瘦的小孩子,虽然他扑了过来,可是两名侍卫也不是吃素的,那孩子根本就没碰到卓博喇库宜尔哈的衣服,就被拦在了前面。侍卫们没等卓博喇库宜尔哈吩咐,就要把小孩子拖远,结果就被跟着的丫鬟制止了:“等等,我们少爷说让你们动了吗?”
这俩侍卫是卓博喇库宜尔哈从家里随意点的,不是经常陪着她的,那俩人被她派去跟踪她爹了——总要知道自家老爹想要自己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吧?至于自由恋爱,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俩侍卫不明白她的套路,但是格格的贴身丫鬟既然发话了,那几乎就是格格自己的意思。所以两个人只是驾着不断挣扎的孩子,立在那里,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家在哪?你娘怎么了?”小丫鬟根本不用主子吩咐,立即开始询问小孩。这小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在古玩店门口拦人了,运气好,不过是得点可怜的赏钱,运气不好兴许还会挨一顿打,可像这样询问家庭情况的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微微一愣,不再挣扎,老老实实的回答起问题。
“我爹死的早,我娘病了很久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拿来给娘治病了,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我就每天来这里乞讨。”怕面前这位很贵气的少爷不相信,那孩子还主动说道:“我家就在后面的街道里,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的!”
孩子们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更何况是这种长久以来都靠看人眼色乞讨生活的孩子,他明显能感受到宜尔哈的善意,于是他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想要获得面前这位贵人的帮助。
“你带我们去看看。”这是宜尔哈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个孩子。
其实,宜尔哈知道这样贫困的孩子在京城并不少见,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也不是每个人的家里都能衣食无忧,她那个阿玛,就是乞丐cosplay的爱好者嘛!老话儿怎么说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于是,宜尔哈就跟着那孩子到他家去了,而那个随身丫鬟,则拖住一个侍卫叫他去找这附近的乞丐了解一下那孩子的情况。
和亲王弘昼之所以能在乞丐圈里混的开,绝对跟他舍得花钱跟乞丐套关系有直接原因。别看和亲王是个死扣的财迷,可是对于那些乞丐小伙伴们,和亲王是相当舍得花钱的,反正乞丐们也很容易打发,但是得到手的消息可真是千金难买。如果说粘杆处得到的永远是精确的消息,那么乞丐们得到的就是第一手消息——真假不论。而宜尔哈作为弘昼的闺女,也是有她获得乞丐信任的方式,在了解市井小事这种事情上,乞丐们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跟着那孩子走了一阵子,就来到一间砖瓦房前,看着门面不像是穷的揭不开锅的样子,看到了众人的疑惑,小孩子主动解释:“家里就剩下这一间房子了,可是娘不让我卖掉,说是死了也要留点东西给我,要不是她病的重又没力气,她定然是要寻思的,她总说莫拖累我……”说着那孩子眼圈就红了,言语之中也有些哽咽。推门进去,就看见破败的窗户,想来是穷的买不起糊窗户的纸张,门上的楹联也是破旧不堪,看不清对联和门神的原貌。还没进房间,就听里面有人撕心裂肺的咳嗽。
还不待宜尔哈继续往里走,她就被丫鬟和侍卫拦了下来。“少爷,您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奴婢替您去看一下便是,省得您过了病气。”其实这丫头也不想进去沾染病气的,万一真有什么传染病不就完蛋了,可她更不能让自家格格进去,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家子就算是被和亲王千刀万剐也陪不了卓博喇库宜尔哈的一根头发啊!
那小孩子把人带到院子里,听见他娘在咳嗽,也不去管身后的贵人们,急忙跑进屋子里:“娘,娘你怎么样?你要喝点水吗?你喝一点水压一压吧?”他不敢说他带了贵人来帮忙,万一人家不过是心血来潮,过来见识一下,并没有想帮他们的意思呢?他娘就要白高兴一场了,这种希望失望的事,还是不要他已经开始绝望的娘来承受吧!
恰巧,那个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回主子,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听说这孩子还极为孝顺,只要能要一点点钱物,就都拿来给他娘买吃的、买药,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偶尔邻居们也会接济他们一下,可是救急不救穷,他家这样子,邻里街坊也是帮不了多少的。”
“去找个大夫来。”宜尔哈指挥着那个原本留守的侍卫,去寻个大夫,又示意打听消息那位说的再仔细点。
“这孩子还想过要卖身的,可是没有哪家主子要买一个天天要回家照顾老娘的仆人,或者学徒。这孩子就只能四处乞讨,维持生活。就是丐帮,也是不管他的。”乞丐这东西,不是你有个破碗就能要饭的,乞丐也是有组织有纪律,需要划分地盘的。随随便便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乞讨,是会被扁的哦!“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古玩店老板允许他在店门口乞讨的原因,这孩子只会在客人出店的时候乞讨,绝不会拦住进店的顾客影响生意,他甚至会在古董店收摊的时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宜尔哈听了回报,玩着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拍打在胳膊上,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一个有孝心,有眼色,又知恩图报的孩子……正在这时候,侍卫带着大夫回来,立即就进屋里去给那孩子的娘诊治去了。
诊治的结果是:哮喘病。并不是什么肺痨,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以这个家的经济实力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孩子见大夫拿着药箱进了屋,后头又跟着侍卫,就知道是跟他来的那位公子出手了。他不住的安慰着想要说什么却只能一直咳嗽的娘:“娘,你别担心,我们遇见好心人了,这就是贵人给你请的大夫,您放心治病,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贵人的恩情的!”
因为窗户纸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所以这孩子安慰他娘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了院子里人的耳朵中,卓博喇库宜尔哈的心中在这一刻有了决断,“小孩,你出来一下。”她对着窗户喊道。那孩子看大夫已经开始给写方子,而侍卫已经开始掏银子了,就知道他娘这回真的是遇见贵人,有救了,而现在贵人在叫他,哪有耽误的道理,立即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就给宜尔哈磕头:“谢谢贵人的大恩大德,您救了我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但凡用的到我的地方您说,上刀山下油锅都成!”磕头带响,掷地有声。
“你,卖身吗?”宜尔哈问道,“死契卖么?”其实,宜尔哈知道,如果那妇人能顺利的说话,是绝对不愿意儿子卖死契的,否则也不至于宁可病死也要给儿子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卖!只要恩人您买!”这孩子为了给娘治病,早就研究过卖身的事情。死契比活契的身价高,也更得主子重用,月例银子自然也和活契的临时工不一样。可是,不管死契活契,他得照顾他娘,没人愿意买的。
“我可以让你娘能自理的时候你再进府,你娘看病的银子除了在卖身银子里扣,还要再月例银子里扣。”和亲王府不是慈善堂,当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但是要不要赔,赔多少,这种东西完全是看主子心情的。
“行!”月例银子要被扣,这孩子还是犹豫了一下,毕竟他娘没有生存能力,没有银钱怎么过活呢?但是主子也说了,可以等她病好自己再进府,那时候,娘就能自己活下去了吧?
于是,写字据,签字、画押,从此这位叫王兴的孩子就是和亲王府最下等的仆人了。“身契照着市面上的价格给你二十两,不过现在看病抓药已经废了十两,你娘的病还要继续治,我再预支给你三十两,如果不够就到和亲王府来找我,记着,你现在已经是我和亲王府的人了,别想着跑,也别干给我府上丢人的事儿!”
王兴已经被“和亲王府”四个大字砸蒙圈了,和亲王是谁啊,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官儿了,街头巷尾关于这位纨绔亲王的传言还少么?自己,这就是王府的人了?据说和亲王府的狗,都比别人家的金贵,自己这是捡了多大的馅饼?虽然自己现在是奴籍,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在和亲王府干的好了,绝对比自己现在这样贫民的日子好过的多,更何况,和亲王府这棵大树是你想靠就能靠的吗?
“嗯?”宜尔哈皱眉看着眼前有点不知所措的王兴,“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奴才多谢主子赏识!”这孩子不仅识时务,为了卖身成功,甚至是偷师学过一些“奴才必备的礼仪课程”。
卓博喇库宜尔哈满意了,留下银子走人,而王兴只知道他是被和亲王府家的主子买了,他甚至不知道买他的主子是谁,但是他知道对方不会骗他,一,他没什么值得骗的;二,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敢冒充和亲王的,还真就没出生。
卓博喇库宜尔哈处理好了王兴的事情,带着人预备往家回,路过王兴家门口的时候,余光瞄到了一个蒙古少爷装扮的人,也没有理会,倒是身旁的侍卫悄声禀告:“从古玩店出来他就跟着我们了,但是没有任何动作,我们也就没有处理他。”宜尔哈知道,这人也就是好奇,想来没想到能有人真的帮这孩子一把,看就看吧,我们和亲王府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被围观。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德勒克认识和亲王府所有的阿哥,唯有这一位没见过,没见过,又扎着耳洞,敢以和亲王府的名头行事的人,想想也知道是和亲王的掌上明珠,和硕和宜格格啦。于是,一朵无忧花就这样被蒙古狼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