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兴乐县农具厂
保定府的马车没有空回北平。
等了两天。
从南方运粮的铁道马车,在保定府换了车厢,北平的铁道马车拖着粮食去往密云。
李伯升仔细看了双方的运转过程。
为了支持北境的发展,朝廷施行开中法,南方的粮食运送到北方,提供北方的军户发展。
正是靠着开中法,让大量从南方迁移到北平的卫所,有利支撑了从无到有阶段中的这个空档。
燕山六卫,几万户军户,一二十万口人,只需要的口粮,一年就是六十万石口粮,两年就是一百多万石,加上牲畜需要的豆料,一年高达百万石。
二十余年,北平行省,北平行都司,辽东都司,陕西都司,陕西行都司……
从零到数百卫,移民数百万乃至千万人口,需要的粮食更是无法计算。
虽然自身也在开荒屯田,但是发展速度跟不上每年卫所的增加。
例如燕山六卫,变成二十余卫,然后又开平诸位,大宁诸卫,辽东诸卫。
可以说二十余年中,扩张从来没有止步,也就始终离不开对南方粮食,布匹,各类物资的需求,皆由朝廷供应。
朝廷力有未逮,所以有了开中法。
以盐引之利,诱惑商人们运送粮食到北境诸卫,然后商人们再换取盐引。
这些南方运送粮食到北方的商人,很快被更加省钱的运输方式吸引,成为了铁道运输的大客户之一。
无数的粮食,布匹通过铁道运输到边境诸卫,让军事得以扩张,得以深入大漠。
如果这个战略没有中断,当稳固了开平诸卫,大宁诸卫,继续往北分封诸王,继续迁移卫所。
就像当初把北平不少的卫所,往北抽调迁移的开平诸卫,大宁诸卫,如此循环下去,有些类似蒙古扩张的做法。
“南方的商人们,原本是领着单据,直接和官府换盐引,所以自身没有大大批的银子,也不方便带出门,导致车站和南方商人们的结款常常被延误,又不能就这么停止,毕竟人家是客户。”
“蜂窝煤作坊和车站的结款,也是各种钱,铜钱,银两,甚至用布匹结算,还有用旧宝钞,这玩意谁愿意用,车站只收新钞。”
“使用银子最好,可银子不知道都去了哪里,而且携带也不方便,我们的交易量大,结算下来不是小数。”
李伯升跑了几个大站,收集到的问题,主要还是集中在结算方式上,让各站的站长很苦恼。
不光是车站,其余的商人们也是如此。
大宗商品的交易结算方式,用传统的方式,令他们感觉到了痛苦,需要一种新的方式。
银子不易携带,铜钱价值太小,宝钞又不断贬值,新钞用的都比较少了。
“铁道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我敢说是总厂最大的一环,无论是规模还是效益。”
在一处铁道车夫培养处,李伯升见到了铁道工程队的大掌柜徐宁,他亲自接到了李伯升一行人。
徐宁早就知道李伯升在做什么事,同样是聪明人,他知道眼前人的前途。
作为掌管一支万余人军户的大掌柜,他和各卫的指挥使并不陌生,实权的增加,令他哪怕是名白身,也不会顾再忌舍人。
舍人无所谓,北平行省舍人不知有多少,但是能入小王爷眼,并且负责具体事务的舍人,就与众不同了。
“铁道的问题,细数下来,恐怕半天都说不完,结算方式是一种,还有马匹的欠缺也是难题。”
“北平不缺马呀?”李伯升纳闷的问道。
徐宁露出苦笑。
“北平是不缺马,但是铁道马车对马的要求高呀,普通的马用起来不方便,需要耐力和力气更大的马。”
拉货的马,和战马的要求有些相同,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徐宁详细的解释一番。
“铁道运输和道路运输不一样,铁轨节省了马力,让马的体力容易保存,能跑得更久。”
“你前番不是去了保定府吗?”徐宁问道。
李伯升点点头。
从保定府到真定府,听说这里招募了些大力士,正在培训为车夫,所以来了解,没想到碰到徐宁。
徐宁举例说道:“从北平站到保定站,路程是三百里,如果用普通的马,无法一口气跑完,只能跑两百里。”
“所以需要更好的千里马,利用沿途进站能为马匹提供休息的时间,断断续续五个时辰,正好早上装货出发,下午抵达卸货,而且不会伤马。”
“如果换成普通马,那么北平和临府保定就需要换一趟马,成本可就增加了不少。”
“整个北平行省下来,成本会增加一倍,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直接影响铁道的收益。”
李伯升迟疑,好奇的问道:“一匹马一天可不止能跑三百里,难道因为拉货?”
徐宁笑了笑,解释道:“类似这个道理,主要是铁道运输量的增加,需要大量的马匹。”
“如今马的价格增加了,而且普通马的使用成本,比好马要高一倍。”
李伯升明白了徐宁的意思,记录到了本子中。
不光是铁道需要使用马增加,随着蜂窝煤作坊在北平行省的递增,虽然不少使用骡子,也有不少使用马匹。
总之,随着运输行业的兴起,对牲畜的需求遇到了瓶颈,即想要让马的价格降下来,节约成本,还想要更好的马。
李伯升去了一趟蜂窝煤商会,在王仁的介绍下,了解了如今蜂窝煤作坊的行情。
原本蜂窝煤商会的八家,已经变成了十二家,垄断了蜂窝煤市场的七成。
只有小的县城,以及少部分州府,其余的小作坊瓜分这些市场,成为了补充力量。
在真定府兴乐县,一家农具厂。
虽然地方小,可工人数不少,高达三百余人。
从北平府大兴县的农具厂,采购了一批镰刀,然后兴乐县的农具厂,则在本地订购木料,制作成木柄。
因为大兴县农具厂的镰刀都是一个型号,所以木柄可以轻易的安装,就算有些诧异,也不影响安装,对精度的要求不高。
准确的形容,兴乐县的农具厂,其实是一家生产木柄的工厂,同时把大兴县农具厂的镰刀组装起来。
比市面上的镰刀成本要低了一半,获得了不少百姓的热情,让不少百姓大量购买镰刀。
在两个月前,靠着性价比,大量抢占了兴乐县的农具市场。
兴乐县的厂长,原是外柜的执事,靠着百厂之风,离开了外柜,来此地筹办了农具厂。
得知李伯升一行人是从总厂下来调研的,非常的热情,主动掏腰包请他们吃饭。
李伯升没有打击别人的好意,不过也提出了要求,必须是四菜一汤,否则他不参加。
“哈哈哈,李文书高看我了,我家里一家人要养呢,就是四菜一汤,哈哈。”
兴乐县农具厂厂长,爽朗的笑道。
李伯升没有拆穿对方。
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意思是这些人见识多,在农业社会,见识少的百姓,很容易被他们上下其手。
和八十年代农民进城一个道理,在车站外,几句明显漏洞百出的话,就能轻易的哄骗到刚进城的农民。
不是农民傻,而是因为见识。
外柜当然不至于此,厂规严着呢,但是外柜的环境,是没有老实人的,老实人在外柜也呆不住。
兴乐县农具厂的厂长,的确只招待了四菜一汤,但是野物不少,加上酒水,算下来也不便宜,可还能让人接受,控制的力度刚刚好,可见不是省油的灯。
李伯升其实也不是老实人,双方几杯酒下肚,反而都觉得对方还真不错。
兴乐县农具厂厂长觉得李伯升没架子,做事有度,不像年轻人趾高气昂。
李伯升觉得对方虽然是白身,可见识很多,言谈中言之有物,令人刮目相看。
“农具厂的生意,挤掉了不少铁匠,但是小王爷却很支持农具厂,我一直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李伯升放下酒杯,认真的请教。
他可不是朱棣,没上过朱高炽的理论课,在他看来小王爷的确是爱民的,可此举却有些与民争利的意味,令他觉得很困惑。
兴乐县农具厂厂长笑了几声,明显是懂其中道理的。
见状,李伯升的态度恭敬起来,主动起身为兴乐县农具厂厂长倒酒,态度真诚。
兴乐县农具厂不再卖关子,此人值得相交,于是解释起其中的道理。
“我跟你举个例子啊,以前镰刀价格贵,百姓们舍不得钱,可又需要它,最后兴乐县购买量在三把。”
“农具厂分配作业,集合力量,让镰刀的价格大幅下降,兴乐县的购买量提升到了六把。”
李伯升皱眉沉思。
兴乐县农具厂厂长主动说道:“百姓能省则省,不行的就用人力,反正力气不要钱,可最后不但遭罪,而且费时,效率低下,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如今大量使用农具,镰刀是收获用,虽然田亩产量没有增加,但是提升了效率,腾出的人力,可以投入其他事情中。”
“可以进城打工,蜂窝煤要招工,不少成衣铺子也在招工,咱这厂子也在招工,还可以进城经商,前番我回总部述职,门前的集市多热闹,好多不都是百姓做起了摊贩。”
“这叫促进生产力,解放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