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我之所以创出舞画,是因为一本名不经传的杂记上的一段话……”
孙妙曦说着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带着嘲弄停在孙妙雪身上,缓缓背诵道:“城东有一染坊,日日作业。一日,有仆役跌入染缸,湿身染色爬起,被打,遂倒于白布打滚,所滚之处皆染上颜色,有人远远观之,见白布上的染痕竟形似花朵。”
孙妙曦背诵完冲韩夫人几位先生微微福身,道:“学生不才,便是从这段话上琢磨出舞画。”
孙妙雪面色一时变幻不定,最终咬牙反驳道:“你说了这么多,都不见你提及那本杂记书名,你莫不是信口雌黄糊弄大家?”
“那本杂记自然是有书名的,”孙妙曦既要揭穿孙妙雪小贼的真面目,自然是有备而来的,很快就命元宵捧来一书献给诸位先生:“就是这本《永州八记》,先生们若是感兴趣大可翻一翻,若是我记得没错,那段话应该是在第一百八十页。”
柳大家接过书后立刻翻看,果然在第一百八十页看到孙妙曦说的那段话,细细一琢磨,很快回味过来,对孙妙曦的奇思妙想赞不绝口:“这段话,旁人大约是过目即为,即便是我,大约也是读过即忘,不会多想……”
“你竟能敏锐觉察到字里行间藏着的妙点妙法,细细品味琢磨,取异曲同工之妙创出舞画!”柳大家此刻看向孙妙曦的目光,不仅仅是饱含欣赏,竟还隐隐显露钦佩之色。对她的赞赏更是毫不吝啬:“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天赋,实在让我这个当先生的自叹不如!”
青莲夫人也微微颔首,叹道:“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柳。我们有多久未能创出新作了?说来真是惭愧……妙曦这学生,才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孙妙曦身为学生,居然能让身为大家的先生们钦佩,可谓是震惊众人。比先前的孙妙雪还要令众人刮目相看、羡慕佩服。
孙妙曦却被夸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她倒是没说半句假话,但她之所以能从那段话联想到以鞋作画,还得感谢她穿越前在文明社会积攒下来的眼界。
在二十一世纪,随便一个明星的演唱会都花样百出。
随便一个大型晚会,都集结了许多人的心血。
她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孙妙曦红着俏脸低下头,小声诚恳的说道:“巧合罢了,学生真当不起先生们这般称赞。”
她的态度诚恳认真,不似孙妙雪那般矫揉造作,立刻赢得了几位先生的好感。
柳大家最痛恨那些把别人呕心沥血之作。无耻据为己有的小人。立刻替孙妙曦主持公道:“妙曦先前那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来源有出处……孙妙雪,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妙雪饶是再巧舌如簧、厚颜无耻,此刻也再说不出狡辩的话来。只能不甘心的闭紧嘴,恨恨的瞪了坏她好事的孙妙曦一眼。
流芳阁最是重视原创。常常鼓励大家创新,能够开山立派、自成一格更是再好不过。
孙妙曦能够根据一本名不经传的杂记上,一段毫不起眼的话自创出舞画,自然在这一场比试中拨得头筹。
反之,孙妙雪的行径令所有人不齿,柳大家直接宣布她失去比试资格。
孙妙雪脸色一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若是被剥夺了比试资格,就意味着她彻底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只能乖乖嫁给六皇子!
不!
她绝不能嫁给那个魔鬼!
“先生不公,学生不服!”孙妙雪高声喊道。
柳大家一脸鄙夷,冷声问道:“我如何不公?”
“我不过是和她画了同一幅画而已,为何取消我的比试资格?”孙妙雪说着指向之前比试的两位闺秀,道:“她们二人先前不也弹了同样一首曲目?先生并未取消她们的比试资格,只根据她们的水准,分别给出不同的成绩,为何轮到我就要被取消比试资格?”
众人默言,对孙妙雪的厚颜无耻再一次刮目相看……
但凡有些骨气的人,都会对孙妙雪嗤之以鼻。
即便真是没骨气的做了像她这样的事,也没人敢像她这样无耻得理直气壮啊!
但孙妙雪这番话虽说得无耻至极,却也勉强没错———那些被人耳熟能详的名曲,比试时的确是经常被几个人一起选中。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家一起弹同一首曲子,拼的就是自身的功底。
柳大家被孙妙雪的无耻气得直发抖,却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话,只能冷哼怒骂道:“真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
孙妙雪皮厚,被柳大家怒骂也无动于衷,只当她骂的是旁人。
她微微屈膝福身,咄咄相逼道:“还请先生一视同仁。”
韩夫人几个一时有些为难,对孙妙雪厚颜无耻的咄咄相逼十分不满,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孙妙曦见状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十分大度的站出来说话:“先生不必为难了,还是给她评个成绩吧,毕竟想将我的舞画全部学去,也不算容易,她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虽然她画皮易、画骨难,但到底是真真正正的用了心思,先生只管公平公正的给出成绩就是。”
孙妙曦这番话可谓是赤/裸/裸的打孙妙雪的脸,嘲笑她把心思和功夫都用在偷别人东西上,围观的小姑娘们即刻反应过来,有几个还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如此一来,孙妙雪就成了费尽心思偷妹妹东西的小人;孙妙曦则成了被姐姐偷了东西,还大度原谅姐姐,替姐姐说好话的善良之辈。
柳大家几人商定过后,倒是很快如孙妙雪所愿给出成绩———她的评语最终只得了个“劣”字,反倒是先前替她伴奏的孙妙芸得了个“优”。
孙妙芸上一世其实一直到出嫁后,意外得名师指点,才逐渐崭露在琴乐上的天赋。
孙妙雪重活一世,早就知道孙妙芸在琴乐上颇有天赋,从小就重点在这上面调/教孙妙芸,这些年又费心替孙妙芸寻了不少遗失的古琴谱。
孙妙芸今日所奏之曲,便是失传已久的古谱,当时孙妙雪费尽心思,也只寻得它的上半阙。
不过孙妙雪却知道再往后过个十年,便会有那天纵奇才将古谱的后半阙给续上。
她偷别人的东西早就偷得得心应手,自然又赶在那位奇才之前,先把古谱的后半阙给填了。之后将琴谱交给孙妙芸,从很早开始让孙妙芸专心练习这一曲,以求在最合适的时机大放光彩,博取才名。
流芳阁的出阁比试,对孙妙芸来说,无疑是扬名的最好时机。
她虽然被迫为孙妙雪伴奏,但还是有那识曲懂琴之人注意到她的琴艺,尽管有孙妙雪这颗珠玉在前,但孙妙芸发挥超常,让她在这第一场比试里得了“优”的评语,名次也仅在孙妙曦之后。
这个结果孙妙芸还算是满意,毕竟她原本也没想过能够胜过孙妙雪的舞画,自然更不可能胜过孙妙曦这位原创了。
比试成绩尘埃落定后,孙妙曦不忘“大度善良”的前来恭贺孙妙雪:“恭喜二姐姐得偿所愿,未被先生们取消比试资格,只是凭你这样的成绩,怕是无缘第一名了……”
“唉,真真是可惜!我听四妹妹说,二姐姐很想很想很想亲自选夫呢,可惜二姐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选夫了,”孙妙曦说着故意做出为难之态,道:“可我对选夫一点兴趣都没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算了,到时我不妨跟太后她老人家求个情儿,把选夫的机会赠给旁人好了。”
“二姐姐想要吗?可惜你再想要也没用,因为我不会赠与你啊!”孙妙曦越说越畅快,索性挂起灿烂笑容得意到底:“我就是要在你面前得意,你有本事咬我啊!”
孙妙曦此举此言可谓是嚣张到极致,且狠狠刺到孙妙雪的软肋,把孙妙雪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孙妙雪最在意、最想得到的,可不就是选夫的权利?
偏偏她最想得到的东西,孙妙曦连瞧都瞧不上眼,打算把它顺手送人。
这岂能不将孙妙雪气得吐血?
尤其是孙妙曦那灿烂得意的笑容,刺得孙妙雪双眼生疼。
“算你狠!我们走着瞧!”孙妙雪恨恨的拂袖离去。
孙妙萱、裴筝筝见她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乐不可支,不客气的冲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而第一次比试结束后,孙妙曦几人接下来几日,开始为即将举行的谢师宴做准备———流芳阁每年第一场比试举行完,太后便会赐宴下来,一来是嘉赏在比试中胜出的闺秀;二来也算是给那些未能在比试中胜出的闺秀,一个辞别拜谢诸位先生的机会。
那些未能胜出的闺秀,参加完这场谢师宴会就会被送出宫去,以后只能说自己曾入过流芳阁学习,不能说自己出自流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