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到头来,他还是因为她才会命在旦夕……
孙妙曦失神这一小会儿,朱姨娘已经自发跪到展灏身前,伤心欲绝的攥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
她哭着哭着,突然转头跪行到孙妙曦面前,“咚咚咚”的拼命磕头哀求孙妙曦:“世子妃,求您准许婢妾照顾世子爷,以报世子爷当日在火海对婢妾的救命之恩!”
“你想留下来照顾世子?”孙妙曦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满脸是泪的朱姨娘,总觉得她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似乎有些不对劲。
“是,婢妾愿意衣不解带的照顾世子爷,求世子妃成全!”朱姨娘再次重重的磕头,她的额头很快就磕得一片血红,鲜血顺着眉心蜿蜒直下,滑过她的眼,和她的泪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看上去似在泣血。
朱姨娘平日里一直都乖乖待在后罩房养伤,和展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展灏更是从未踏入她所住的后罩房,按理说朱姨娘被展灏冷落了这么久,即便还未心灰意冷,也不可能对展灏有着如此浓烈的感情才是。
可她却悲痛欲绝、哭得肝肠寸断。
孙妙曦看得出来朱姨娘是真真正正的悲痛伤心,而不是应景做戏。
她总觉得如此悲痛的朱姨娘有些太过了,隐隐透着一丝违和感,却又找不出到底是哪里让人觉得违和……她只下意识的皱眉,若有所思的打量朱姨娘。
朱姨娘见孙妙曦皱眉,以为她是不信任自己,不假思索的指天起誓:“世子妃,婢妾朱氏对天发誓,婢妾只想照顾世子爷以还当日救命之恩,若有二心,婢妾愿当场引颈自戳!”
孙妙曦眸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细细琢磨朱姨娘的话———她没有说若有二心愿遭天谴,而是说若有二心愿当场引颈自戳。
前者是被动应誓受罚,后者却是主动应誓受罚,朱姨娘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可见她真心只求留下来照顾展灏,并无其他旁的心思。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向低调与世无争的朱姨娘,不惜用高调起誓的方式打消她的疑心,执意留在昏迷不醒的展灏身旁?
孙妙曦想要解开心中的疑团,更想知道朱姨娘和展灏中毒究竟有没有干系,故意做出一副被朱姨娘诚心打动的样子,略带迟疑和防备的确认道:“你果真没有二心?”
“绝对没有!若是世子妃不信,婢妾可以再发一个更毒的毒誓!甚至世子妃还可以给婢妾喂毒/药,若是发现婢妾有二心。不必给婢妾解药,让婢妾毒发身亡就是!”
“这倒不必,我信你就是,既然你如此有心,那就留下照顾世子吧!”
孙妙曦说完便不再多言。转头和古妈妈以及元宵继续之前的话题:“为了世子,我必须亲自去清虚观请郭神医。”
元宵急忙出言:“世子妃,其实也不必您亲自前去,可以请裴姑娘或裴少爷,拿着您的亲笔书信替您走一趟———当初他们二人曾陪着您在清虚观落脚,想来郭神医爷是认得他们的,他们也肯定愿意替您跑这一趟。如此一来,您就不必冒险前去了。”
孙妙曦想了想,觉得元宵的提议还算是可行,左右权衡过后总算是放弃了先前的打算———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舍不得让肚子里的孩子冒险。
古妈妈和元宵见孙妙曦点头,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元宵生怕孙妙曦会反悔,立刻殷勤的伺候孙妙曦写信,信一写完更是马上就安排人送去裴府。
孙妙曦虽然给裴筝筝送了信请她帮忙,但却依旧悬着一颗心,强撑着命人将华太医请来:“无论如何。无论用何种办法,一定要吊住世子最后一口气,让他撑到郭神医赶到!”
华太医虽对展灏身上的毒束手无策,但想法子让他吊住一口气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很快就命人取来独门特制丹药,亲自喂展灏服下:“世子妃,此药能让世子一直陷入昏迷,但却只能保他昏迷十五日,十五日后郭神医若是没来,老朽再无办法替世子续命。”
也就是说,孙妙曦只有十五天的时间。
孙妙曦默默的心里估算———从京城到江州清虚观,一来一回,十五天堪堪足够。
但若是要再往下走到汴州,怕是会有些来不及。
但即便如此,孙妙曦还是派人拿着她的信物立刻赶去汴州,希望能够找到居无定所的妹妹孙妙龄,请华律乔装改扮前来京城救治展灏。
孙妙曦做好两手准备后,一颗下方才微微落定———郭神医和华律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道圣手,他们当中总有一人能解身上之毒吧?
…………
孙妙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日又一日的等着。
十五日说慢很慢,说快倒也很快,一转眼孙妙曦便等了十四日,只剩下最后一日期限了。
孙妙曦派去的人却依旧没能找到孙妙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裴家骐却快马加鞭的赶到清虚观,在倒数第二日夜里将郭神医带回王府。
郭神医和孙妙曦曾有约再先,孙妙曦若是求诊他不得拒绝,因此他到了睿王府后倒也没多言,小做歇息便前去给展灏把脉。
郭神医不似华太医那般又是把脉、又是翻眼,他只摸了展灏脉搏一刻钟,就斩钉截铁的给出定论:“他已经药石不灵了,早点替他准备身后事吧!”
郭神医话音才落,孙妙曦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旁的朱姨娘就率先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孙妙曦却不死心,一面让人把朱姨娘抬回去后罩房,一面拉着郭神医去王府的藏书阁翻典故,一副不找到解展灏身上奇毒的办法,就绝不罢休的姿态。
且先不提孙妙曦如何执着,却说朱姨娘醒过来后,丫鬟玉树奉上的水她一口都没喝,就又跌跌撞撞的回到璧合堂,泪流满面的守在展灏面前。
原本守着展灏的丫鬟见朱姨娘来了,便自行退下,把照顾展灏的事全权交给朱姨娘。
朱姨娘见卧房里只剩下她和玉树,便寻了个借口把玉树打发出去:“你回去把我上次去万业寺求的平安符拿来,我要亲自放到世子爷枕头底下,以保世子爷平安无事。”
那个平安符朱姨娘原本就是为展灏求的,玉树闻言不疑有他,很快离去。
待屋里只剩下朱姨娘独自一人,他竟慢慢的屈膝跪了下去,颤抖着双手握住展灏的一只手,泣不成声的忏悔:“世子爷,婢妾对不住您!都是婢妾不知足,生了贪念,才会钻入那人的全套,受那人蒙蔽喝利用,害得您命在旦夕……”
朱姨娘话说一半难过得说不下去,屋里只剩下她压得低低的哭声。
她一面哭一面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恨自己的同时,更恨那个把展灏害成这样的人!
可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才发现人卑言微,对事事都无能为力———她明知道是谁害了展灏,可偏偏奈何不了那人!
朱姨娘泪眼婆娑的看着展灏,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不由越发自责愧疚……
她眼角余光扫到墙上挂着的那幅观音像,双眼瞬间迸射出亮光,仿若临死前突然看到救星般,磕磕绊绊的爬到观音像下,双手合十的祈求菩萨:“菩萨在上,信女朱氏知错了!信女不该起旁的贪念,不该奢求本就不属于信女的东西,信女再不会胡思乱想,只求您能让世子爷平安脱险……”
“若世子爷能够平安脱险,信女愿意折寿十年并一生茹素,且从今以后再不会起贪念、妄念,只会守住自己的本分,远远的看着世子,绝不会再奢求其他。”
朱姨娘的声音充满期望,仿若将希望全都寄托在观世音大士身上。
一直无声无息躲在密室里的孙妙曦听了,冷冷的勾了勾嘴———展灏中毒一事,果然和朱姨娘脱不了干系!
原来孙妙曦对朱姨娘的怀疑从未停止,所以她才会刻意将卧房的人全都支开,留朱姨娘独自一人守着展灏———人往往只会在独自一人时,才可能吐露埋藏在内心的秘密。
孙妙曦原本只是把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设局试探朱姨娘,没想到却真让她试探出蛛丝马迹———听朱姨娘刚刚所言,似乎给展灏下毒的人就是她!
但她又似乎不是真心想下毒害展灏,而是让人给利用了……
利用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孙妙曦思绪转到此处,便按捺不住的推开密室的暗门,现身后直接冷笑着冲朱姨娘喝道:“你不觉得你这副虔诚恭敬的模样,既可笑又讽刺吗?没想到我倒是小瞧了你———害了人再惺惺作态的忏悔,你的脸皮倒是不薄!”
“不……不……我没有,”孙妙曦突然现身,把朱姨娘吓得瘫坐在地上,下意识的替自己辩解:“我没有害世子爷,我是被蒙蔽了,我……我不是有心的……”
孙妙曦抓准时机,一步步的逼近朱姨娘,厉声喝道:“说!你为何要给世子下毒?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