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沛衍单手扶着那块空白的墓碑,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隆起的坟包上,似要透过坟包看那埋在地底下长眠的人。
他的目光有些虚无空洞,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对周遭的事物完全不予理睬……
孙妙曦见了,大着胆子稍微往前探了探,想把那座没有墓志铭的陵墓看得更清楚一些———那座陵墓是用上好的花岗岩堆砌而成,仔细一看便能看出比周围的每一座陵墓都要好。
但奇怪的是,周围那些用料寻常的陵墓,甚至几个只用几堆黄土随意拢成的土坟,墓碑前不是插着崭新刚刚燃了一小截,就是插着燃得只剩下一小截的香烛,周围也大多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一些纸钱,挂着引魂用的白幡,正前方更是少不了三三两两的摆着一些祭品……唯独那座没有墓志铭的陵墓前后左右什么都没有!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没有纸钱、没有招魂幡……甚至连墓碑上也没有名字!
孙妙曦把那座陵墓看得一清二楚后,不由对埋在墓里的人十分好奇。
埋在里头的究竟是谁,和楚沛衍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原本扶着墓碑沉默不语的楚沛衍,突然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在空白的墓碑上写画起来,似在替坟墓里的人正名般。
他一面用指尖轻点过那块空白的墓碑,一面低声细语,声音压得低低的,没由的来渗着一丝森森寒意:“我的好哥哥,你生前锦衣玉食、过得意气风发,死后却落得不得进展氏祖坟,且连块墓碑都不能有的下场,你是不是恨不得从地底下跳出来?是不是死不瞑目?”
“可你即便跳出来也没用,这是你命中注定的结局,就如同当初我命中注定要为保全你而被舍弃般!不过你也并未吃亏,至少比我好———我前半生无名无姓的活着。你后半世无名无姓的埋着。”
“我是活着的时候就被迫无名无姓,背负着各种痛苦,你却是成为死人后才被剥夺姓名,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可不还是让你占了便宜?”
孙妙曦躲在一旁,将楚沛衍这番话语一字不漏的全都听了去,惊讶得瞪大双眼———楚沛衍唤坟墓里的人哥哥?
这个无名坟墓里埋的人是楚沛衍的哥哥?
可她记得楚沛衍一连两世都没有哥哥啊!
孙妙曦记得楚沛衍在家虽然排行十一,常被人称作“楚十一郎”,但那是因定展家向来是男女合在一起论排行,排在楚沛衍前头的十一位统统是姑娘,并无儿郎。
退一步说,即便坟墓里埋的人真的是楚沛衍的哥哥,那他为何没有被葬进展氏祖坟,反而被孤零零的扔在此处?
孙妙曦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有一个极快的念头在这些疑问中一闪而过,她想抓却没能抓住!
这时,孙妙曦耳边再度传来楚沛衍的低语……
“我曾经害怕身上的秘密被人知道,但今日却突然豁然开朗———被人知道了又如何?你已长眠地底,定国公一脉不能没有继承人。而我,是仅剩的唯一人选。那么,我就只能是定国公世子,也必须是定国公世子,你注定永远只能是一名无名无姓的死人!”
“楚沛衍,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活着。”楚沛衍说完这话,随手将旁边陵墓前摆着的酒杯端起,缓缓洒在那块空白墓碑之前:“我唯一要感谢你的,就是谢谢你死的比我早!”
楚沛衍说完最后一句话,猛地将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墓碑前,清脆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陵墓里。显得异常刺耳……
酒杯破碎声似让楚沛衍一个激灵,从先前心不在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完全没必要为展灏说的那些话而烦恼,不管展灏知道了多少他都不必畏惧。
因为,如今这世上只有一个他,只有一个定国公世子。
楚沛衍很快放下展灏先前那些话带给他的包袱。缓缓站直身子,最后看了那块空白墓碑一眼便大步离去。
孙妙曦有些担心楚沛衍会发现她乘的马车停在山下,一颗下下意识的高悬,所幸的是,她侧耳听了半响,一直没听到楚沛衍折回来的脚步声。
她继续猫着身子在原位躲了好一会儿,确定楚沛衍已经离开陵园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立在山头远远一眺,发现楚沛衍先前栓在树下的大马已经不见,自己乘坐的马车则安稳停在一旁……楚沛衍果然已经离开了,且从头到尾都未发现她。
孙妙曦这才敢悄然上前,近一些打量那座无名陵墓,但打量的结果却还是和先前一样———这依旧是一座什么都没有的陵墓。
孙妙曦不由微微感到失望,她若是没法弄清楚这座陵墓里藏的秘密,她就无法挖掘出楚沛衍身上的秘密,也就无法逼楚沛衍出手相帮了。
孙妙曦不甘心就这样白来一趟,俯身再把那座无名陵墓里里外外、细细的搜寻了一遍,最终终于在快要绝望时,在那块空白墓碑一指宽的侧面,发现一行极其微小的字迹———那行字迹微小得如同刻在米粒上的字,孙妙曦不得不整个人趴到墓碑上,才能勉强将那行小字看清楚。
“楚家十一郎,自幼才情惊艳、卓越不凡;”
“年……十一承世子之位,年十六点为状元;”
“年二十为翰……林院之首,年二十五官拜内阁大学士……”
孙妙曦吃力的将刻在墓碑侧面的字,断断续续的念出来,但越念到后面字居然越小,让她只能趴得更近些,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墓碑了,她才勉强将最后一行字念出来……
“楚家十一郎前途无量,可惜只能命绝今日,止步状元。”
“楚沛衍,命该如此,命该让位,命该早绝!”
孙妙曦念完后立刻起身,痛苦的想揉揉腰,手才刚伸到背后,整个人就如突然被闪电击中般,瞬间呆怔住———墓碑侧面刻的话为何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不对!不仅仅是似曾相识,还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除了最后一句,其余的话明明是……
孙妙曦猛地闭上眼,把深刻在心里的那段话默背出来:“楚家十一郎,自幼才情惊艳、卓越不凡;年十一承世子之位,年十六点为状元,年二十为翰林院之首,年二十五官拜内阁大学士……楚家十一郎前途无量,可惜只能命绝今日,止步状元。”
孙妙曦猛地睁眼,眼底满是惊愕———这是她当初趁着楚沛衍高中状元,借天时地利刺杀他时吟诵的那段话!
她吟诵的话,为何会被刻在这座无名墓碑的侧面?!
莫非这座无名墓碑下埋葬的人是……
一个大胆荒谬的念头跃上孙妙曦心头,让她终于抓住先前一山而过的念头!
那段刻在无名墓碑的侧面话,她瞬间明白了某些事情,解开了心里一直以来的谜团,但她猜到的答案始终不过是她的猜测,她还需要找展灏求证,需要听展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她才能真真正正的释疑!
孙妙曦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这个真相似乎能解开上一世的谜团,也能解开这一世为何眉心中了她一镖的楚沛衍,非但没死,眉心还连块伤疤都没有留!
她之前还以为楚沛衍和她一样遇到了神医,从神医那儿得来褪疤良药,让他的眉心不过短短几日就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没有……看来她似乎想错了!
孙妙曦内心激动难耐,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下山,人还未上马车就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折回天牢……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她要立刻、马上证实内心的猜测!
路上,元宵又惊又险的和孙妙曦汇报:“奴婢怕被楚世子发现,便让车夫把马车赶到灌木丛后藏起来,谁曾想楚世子下山换了条路,居然从我们藏身之地路过,幸好我们藏得还算隐蔽,没有被他发现。”
孙妙曦此刻一颗心乱糟糟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语,听了元宵的话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事情真相真的会如她猜想的那般吗?
孙妙曦的思绪在马车飞驰声中辗转,一直到马车逐渐慢下来,重新停在天牢大门外,孙妙曦才收回四散的思绪,命元宵拿着裴家的名帖并银子下车打点。
一来生二来熟,孙妙曦出手又极为大方,狱卒得了好处,很快就热情的把她再引了进去。
展灏见孙妙曦又折回来,以为她是着急想知道前世的答案,刚想开口,孙妙曦就急切的抢在他前头开口,语气因为紧张而微喘:“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展灏微微感到错愕,随即斩钉截铁的点头:“嗯,是有一个孪生弟弟。”
“我问的是上一世的你———我是问楚沛衍有没有孪生弟弟,不是问展灏!”孙妙曦生怕自己没把话说明白,急忙又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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