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点头:“这是一定的。昱儿充其量就是个疑犯,尚且并没有交与刑部定罪,更不是什么谋逆之罪,自然可以探视!你也不必着急,只要皇上没定罪,就还有转机!这几日国公爷和世子爷也会上宫里不断请命,你只要好生养着胎就好了。”
谢琬倒是从中听出来几分真心,于是郑重地点头:“我知道。我有分寸的,总之一切劳烦府上了。”
杨氏叹道:“应该的。”
出了护国公府她直接去了魏府,魏彬也正在与靳永等人商议此事。殷昱的受害不仅仅是一个废太孙的再度受挫这么简单,殷昱倒了之后,必然殷曜上台。如今郭奉那案子真相尚未查明,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可是大家也都预感到这背后阴谋不小,这个时候,又怎么可以让季振元他们得逞?
当听说谢琬明日去狱中探望,魏彬与她道:“可惜我与靳大人不能去,不然的话也可听公子当面示下。琬儿明日进去,务必先问问公子有什么主意。”因着党派之争越加尖锐明显,大家虽然没有明说,却也不知不觉把殷昱当成了他们的中心人物。
谢琬点头:“我知道,我过来就问问阁老有什么话要转告。”
魏彬他们这个时候与殷昱公然接近对谁都没有好处,虽然说皇帝不可能对这些完全不知,可是起码他能够睁只眼闭只眼,如果公然表态,那季振元他们自然又多了个下嘴之处。
魏彬道:“我们刚才合计了下,都认为公子不太可能被判斩首,季振元他们的真正可行目的应该是把公子困在牢中,在这些证据面前,我们想要完全脱罪几乎不可能。如今能做的是如何把人救出来。只有人出来了,那才具备一切可能。”
季振元他们准备了那么有力的证据,连皇帝对乞儿的证词都毫无办法,谢琬也知道这次殷昱想要轻易洗去这杀人的罪名是不可能的。就算出来了。他也是世人眼里的杀人犯,离他争夺回太孙之位的道路上又更加艰难了几分。无论如何,季振元他们都算得逞了。
谢琬忍着心下疼痛,说道:“先不想那么多。人出来了才最要紧。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皇上那里,如果皇上能够出面讨保,一切都不在话下。”
可惜她没有资格进宫,就算杨氏她们能进宫,也不可能带她去。而如果他们能够做到的,自然也早就去做了,在这件事上,她相信霍家的心情此刻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当然还有个太子太子妃,可是太子妃作为儿媳,也是霍家的人。她出面只怕还不够护国公来得有份量。至于太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如果太子能替殷昱出头,他就早应该出头了不是么?宫里的事情她完全不清楚,并不想全凭猜测去判断那些人和事。
“看来皇上这次也是被逼到下不来台了。”靳永叹道。“而如今皇亲里头也个个都避着这层不敢出面。也不知道谁还能够不怕得罪季振元而给皇上个台阶下。”
谢琬听了也默然无语,宗亲们一无兵权二无官职,全仗着皇室里朝禄过活,这种事情避之不及,自然没有人会出来招惹没趣儿。
别说宗亲,朝中许多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大臣,不也都退避三舍么?要不然弄几个人联名上书。魏彬他们再以阁老身份从帝说几句,只要皇上有这个心意把殷昱护下,事情也不至于解决不了。
而从今日大理寺上皇帝的表现看来,他其实也还是想过要放殷昱一马的,毕竟为了个不算正式的官眷被逼得把自己的亲孙子给杀死,在百姓眼中也是难以理解的行为。如果季振元他们不是那么步步紧逼。殷昱应该不至于会落狱。
可是季振元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逼着皇帝从严处置殷昱,他是当朝首辅,皇帝若是一心孤行驳了他的脸面,势必导至百官心寒。
“总之,我们继续想想办法。都察院这边我们不好出面,但私底下我会联络几个人上书看看。但是最主要还是要皇上有这份心才成。”靳永凝眉说道。
的确也是,今儿的结果谁都没有料到,皇上既然去到了大理寺,可见还是担心殷昱的,那么怎么会被季振元给震住了呢?何况还有太子也过去了,难道他们出面连个人都保不下来?这事透着不寻常。谢琬也只能解释为皇帝兴许是真的不想再把殷昱往宗室里靠了。
除此之外她还觉得略有蹊跷的是,殷昱为什么会甘心束手就擒呢?这不像他的性格。就算刀架到了脖子上他也不会真的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乖乖受缚的不是吗?何况他明知道这都是季振元和谢荣的阴谋。
不过这些是其次,眼下的事实上是他的确已经被关了起来。
她吐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明日我从大理寺回来,会即刻让人送消息过来。”
魏彬靳永点头,魏夫人在门口等候着谢琬出来,亲自送了她回殷府。
到了府里,谢琅和洪连珠还有齐家一家人居然都来了,原来是听说了殷昱的消息都赶了过来,余氏哭得两眼红肿,见得谢琬进来便将她搂在怀里:“这天杀的谢荣!自己做下的龌龊事竟然栽到我们姑爷的头上!我看他将来倒要怎么死!”
谢琅也咬着牙说道:“谢棋早就该死了,但是她的死不能由殷昱来承担,你放心,哥哥不管花多长时间,也一定会把谢荣杀谢棋的证据找到手的!”
谢琬强忍住心头的波动,平静地道:“魏阁老和护国公他们都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我也觉得事发前四叶胡同内宅应该会有些征兆,可惜我们在那府里已经没有了眼线。哥哥你这些日子想办法朝王氏她们下下手,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线索来。
“我这边也让钱壮往他们下人身上下点功夫,就算殷昱能够由皇上开恩放出来,这件事我们也一定要查到底。谢荣涉嫌谋杀自己的亲侄女,只要罪证确凿,他就别想再在朝堂混了!”
“不错!”齐嵩点头道:“本朝律例,正三品以上的官职如果犯有人命大罪,可以以官抵罪,只要谢荣罪证确凿,他就算能保住这条性命,这辈子他别想在仕途上呆下去了!逢之你别耽搁了,还是赶紧去办,这件事越快查清楚越好!”
谢琅点头,唤上银锁掉头就出了门。
这里谢琬也连忙唤来钱壮,交代了几声打发了出去。
武魁等人都聚在外头等候示下,廖卓也回来了,谢琬把他们几个叫进来,说道:“爷没回来的这些日子,你们都不许轻举妄动,劫狱之类想也不要想。武魁你的职责就是看着手下弟兄把府里四处守护好,除了霍家和枫树胡同的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别的任何人进府。
“爷的书房你派四个人分两批专门守着,廖卓你们八个这几日全都随身跟着我,直到爷回来为止。另外府里采办的事,罗矩你亲自去办,趁着我在家,让秦方宁柯陪着你去跟商号把每日吃用列下单子,让他们直接送上门来。货到的时候让胡沁一样样验过,以防有人下毒。
“这些日子谁都不能接待亲戚家属,除了月例银子,每个人每日都给我多发五百文铜钱下去。总之你们没有要命的大事,便不要出门去,就是要出门,也要等我在府里的时候。”
府里除了殷昱的人便是她的人,每个人都是她能放得下心的,可是终归也怕被人钻了空子。如果与外界隔绝了关系,就是有人想往府里钻也完全没有机会。
余氏他们和洪连珠听得她这般安排,倒是也不由松了口气,原先总想着殷昱出了事,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怀着身孕,也不知应不应付得来,没想到她竟什么都想到了,又还有什么好值得他们担心的?
不过到底担心她身子,余氏道:“天色也不早了,罗矩快让厨下去预备晚饭,有身孕的人可饿不得。”这里除了个未显怀的谢琬,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洪连珠,都是谢家的命根子,都不能耽误。
罗矩忙道:“早就吩咐下去了,这会儿请太太和舅太太们去花厅入席轻。”他做事一向细致。
饭后余氏和齐嵩留下来陪谢琬,齐如铮夫妇送洪连珠回去。玉雪让人收拾了东跨院靠近正院的一所小院子给齐嵩住,余氏则陪着谢琬住正房,正房后有间退间,让玉雪收拾得跟锦绣窝似的,因为这里后头有个小露台,所以夏天的时候谢琬偶尔便在这里睡,今夜玉雪便将之收拾给余氏住了。
虽然一日下来谢琬不见失措,到了夜里看着床上一对鸳枕,心里又如刀割似的疼。成亲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日以上,可昨夜他一出去,竟然就进了牢狱!前世谢琅入狱的时候她时常去探视,那里头又是什么好地方?万一殷昱在里头遭遇不测怎么办?
前世是谢琅,这世是殷昱,难道她的人生里注定要有个人去历这一劫吗?
闭上眼眼泪迸出来,顷刻便湿透了枕头。为怕余氏听见,又只得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可到底一夜辗转,直到窗外天色发白才强逼着自己合了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