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唐青鸿便带着一队人马从军营往骆越城赶去。
自打世子爷率兵去了惠陵城后,他就被镇南王安排长驻军营,唯有十天一次的休沐才会回府。可是,两个时辰前,他突然得到了镇南王的密令,让他点兵回城。
据说
骆越城里发现了南凉的探子,并掳走了王府的乔表姑娘。
这是一件大事,所以虽然被急召回城,唐青鸿却是志得意满,他可是王爷的心腹啊,所以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他。哪怕现在世子爷锋芒毕『露』,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于是,唐青鸿匆匆点了一百亲兵,急赶回城。
此时,官道上,已有一些为了一天的生计劳苦奔波之人,一见一队官兵策马而来,连忙纷纷避让,生怕被撞到。
就连正不疾不徐前行的一队车马也不例外。
哒哒哒
马蹄飞扬,从车马旁飞奔而过,而就在这时,位于最前方的唐青鸿却突然拉住了缰绳。
吁
红马在原地踏了几下,随后在唐青鸿的策令下,向那辆马车走去。
他身后的亲兵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尾随而去。
唐青鸿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这辆青蓬马车看似普通,但却是由名贵的花梨木制的车身,上好的红轴木做的车轴,还有这匹拉车的棕马分明就是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宝马,哪怕是自己,若是得了这样一匹宝马,爱惜且不及,又怎么会用它来拉车再看马车周身的装饰,乍一眼低调,但是明眼人可以看出,无论车篷、车围子的用料都十分的考究。
就连那些随扈之人的穿着也不普通,那骑在赤马上的年轻人更是身着锦衣,金冠束发,带着一种仿佛与身俱来的倨傲。他们胯下所骑之马皆高大威猛,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这些马是难得的良驹骏马。
这些人绝不普通
骆越城的高门府邸,唐青鸿并不陌生,分明没有眼前之人。
更何况,现在才不过卯时,除了那些疲于奔波的百姓,谁会选择在这个时辰出门
唐青鸿越想越觉得他们有些可疑,他虽急着回城,可若是在回城前就能立下功劳,岂不是正代表了他的能耐
唐青鸿有些自得地抬手,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
驾车的小四听到从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低声回道:“公子,有人拦路。”
车厢里再没有声音,小四领会了官语白的意思,也不动声『色』。
李云旗毫不示弱地望着唐青鸿,这一队人个个都身穿铠甲,训练有素而又令行禁止,显然并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南疆的正规军。
可是为何要拦住他们
就算是巡检,那也该是府衙所为,怎会用到正规军。莫非李云旗心念一动,猜测着:莫非是镇南王听闻安逸侯要来,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李云旗冷哼一声,名知故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李云旗的口音明显表示他不是南疆人,唐青鸿的怀疑又重了一分,他的手一挥,亲兵们立刻包围了过来,随后就听唐青鸿说道:“别啰嗦,官府盘查”
官府盘查那也得是官府,但显然唐青鸿丝毫不在意这点。
李云旗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镇南王是想给安逸侯下马威呢不知安逸侯会如何行事
在他领了圣旨随安逸侯来南疆前,皇帝就已经把他叫到了宫里,给了一个密旨。他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单单是保护安逸侯的安危,还在于监视,避免安逸侯与镇南王结成同盟,一旦有所迹象,予他密奏之权。
李云旗自然谨遵皇命。可没想到,镇南王把现成的机会送了过来。若是才刚到骆越城的地界,就先吃了一记下马威,哪怕如嫡仙一般的安逸侯也不会淡定吧
想到这里,李云旗第一个利落地下了马,随行的四人也纷纷下马。
车夫座上的小四跟着下了马车。
唐青鸿指着小四身后的青『色』帘子,问道:“马车里的是什么人,让他也下车”
小四面无表情地回道:“马车里是我家公子,他病体方愈,身子有些虚,不便下车。”
唐青鸿皱了皱眉,命道:“把帘子掀开”
小四看了一眼马车,见官语白没有出声,便抬手掀起了车帘。
一阵淡淡的『药』香从中若有似无地飘出。
唐青鸿微微眯眼,锐利的目光朝马车里面看去,只见马车里铺着一层竹『色』的地毯,坐垫、窗帘等装饰几乎全部都是一『色』,看来朴素雅致。但细细审视,就会发现马车的内饰非常讲究细致,后梢横木上装了填瓦,车厢套围子的暗钉、帘钩,这些饰件虽然不过是用刻花白铜所制,但是件件精致细腻,恐怕与王府的马车相比也不逾多让。
一个月白衣袍的病弱公子病怏怏地倚靠在车厢上,他五官俊逸如谪仙,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单薄,看来弱不禁风。正是官语白。
马车里空『荡』『荡』的,随便扫一眼就能看个清楚透彻,除了这个病弱公子,什么人也没有。
唐青鸿尖锐的目光仔细地盯着官语白瞧了好一会儿,心道:这就是这伙人的主子看来是个文弱书生
看来还真是自己弄错了。
不过,拦都拦了,总得要查个清楚明白,不然自己今天也太没面子了
唐青鸿公事公办地硬声道:“这位公子,下车”
小四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的冷芒,对官语白投以询问的目光。
官语白淡淡地一笑,拿起一旁一个乌木漆金的小匣子,道:“小四,扶我一把。”
官语白在小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唐青鸿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亲兵上前搜查起来,一个围着马车查看,另一个则上了马车,用刀鞘在马车里粗鲁地搅动着,从储藏凳、到食盒、到大小匣子乃至车轱辘都仔细看了一遍,弄得马车里七零八落,小四的面『色』更冷。
官语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似是对眼前的这一幕并不在意,反倒是李云旗心中的不快越来越甚。
李云旗也是将门子弟,曾在与北狄一战中立有军功,在王都,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虽打着让官语白对镇南王不满的主意,但此时倒是他先按耐不住了,冷声道:“查完了吧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这个时候,于唐青鸿而言,已不单纯是在搜查了。
事实上,若是这伙人放下姿态说上一两句好话,让他有个台阶下倒也罢了,没想到这些区区平民,竟敢还敢的那个宅子,并下令亲兵们把整个宅子都搜索了一遍,可以说是掘地三尺,可是,这座宅子没有秘道,没有暗室,更没有人
“将军,”王偏将小心翼翼地说道,“都过了一夜了,您说乔表姑娘会不会已经被带走了”
唐青鸿面『色』凝重,他最怕的也是这个。一旦南凉探子带着乔表姑娘离开了南疆地界,天大地大,他们又上何处去找人。
“王偏将,你在此坐镇。本将军即刻赶回骆越城回报王爷。”
唐青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镇南王府,恭敬地向镇南王禀明了经过,并呈交了那朵腊梅金丝镂空珠花。
镇南王接过那朵珠花,面『色』不太好看,说道:“这确实是兰姐儿的珠花”这还是两年前小方氏送给乔若兰的生辰礼。
有珠花,显然乔若兰确实曾被囚禁在那里,但既然不见人,肯定是被带走了镇南王一双锐眼半眯,沉声吩咐道:“唐将军,你立刻回去,以茂丰镇为中心,扩大搜查的范围,务必要找到表姑娘”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官语白,不太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当然更要抓到掳走表姑娘的南凉探子”
唐青鸿正要躬身领命,就听坐在一旁的官语白出声道:“王爷且慢。”
镇南王态度客气地问道:“侯爷有何高见”
官语白从容地缓缓道:“王爷,本侯以为这朵珠花怕是南凉人用以调虎离山的诱饵。人应该还在茂丰镇。”
他的语气淡然舒缓,却给人一种处变不惊的沉稳感,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镇南王沉『吟』片刻,终于道:“唐将军,兵分两路。”
唐青鸿抱拳领命,一甩红『色』的披风,大步离去,步履间剑鞘不时撞击着他的盔甲,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不止是唐青鸿不平静,镇南王同样也是,他盯着珠花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乔大夫人,免得她更加担心。
王府里,就连下人们也都感觉到了镇南王的焦虑,一个个全都低眉顺目,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了一片沉重的氛围中。
而碧霄堂里,则依然有条不紊,并没有被王府的不安所影响。
南宫玥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听着底下嬷嬷的禀报,时而点点头。
尽管南宫玥早就知道官语白很快就会来南疆与萧奕会和,但直到不久前镇南王派人来传话让她给安逸侯准备客居的院子时,方知官语白竟然已经到了
这比南宫玥原本所预想的要早了许多。
南疆炎热难耐,官语白身子弱,不能大量使用冰块消暑,南宫玥思忖许久,命人备了王府东北面的青云坞,那里种植着大片竹林,又是临水而居,不止清静,而且甚是清凉。
只是青云坞许多没有住过人了,虽时时有人清理打扫,但除了大件的桌椅家具外,其他的各式摆设全都放进了库房,显然不能直接住人。
南宫玥只能把百卉从萧霏那里叫了回来,给了对牌,命她带人前去收拾。
先清扫整理了一番,又开了库房,大到屏风、花瓶,小到文房四宝,古玩字画,一件件被从库房里取出装点青云坞。
与官语白随行的李云旗则被南宫玥安顿在了距离青云坞不远的和文院,又特意派了吕嬷嬷带人去收拾。
此时,吕嬷嬷正向南宫玥禀报说和文院已经拾掇好了。
“取一些冰送去青云坞和和文院。”南宫玥待她说完后,开口道:“传我的话,两位都是从王都远道而来的贵客,切记不可怠慢。”
吕嬷嬷躬身应命,南宫玥又嘱咐了一番后,挥手让她退下。
已近申时,外头的太阳依然毒辣,南宫玥想了想,唤来莺儿,让她去一趟大厨房,让厨房里备一些温热的酸梅汤送去镇南王的书房。
莺儿领命出去,与正匆匆回来的鹊儿擦身而出。
“世子妃。”鹊儿福了福身,禀报道,“找到乔表姑娘了。”
南宫玥眉梢微挑,就听鹊儿继续说道:“唐青鸿将军刚刚派人来回禀说,是在茂丰镇上一户正在办丧事的人家家中找到的。”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乔表姑娘就躺在棺材里呢不过,人还活着。”
屋里的画眉忍不住轻轻“呀”了一声,就南宫玥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即问起了关键,“南凉的探子可有抓到”
鹊儿答道:“全都服毒自尽了。”
小镇上的人不多,若有生人来往其实相当引人注目,也就是说,南凉人作为据点的这个宅子绝不会新近刚刚置下的,至少也该有数年之久。
费了一番功夫,现在却轻易放弃,而且用得还是“服毒”这般决绝的方式。
南宫玥总觉得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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