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韦陀登上归来客栈二楼。
在走进大门的时候,看到那烧得半毁的门户,曹韦陀已面沉似水。
等他走上二楼房间,七夫人、九夫人和第五先生夫妇,正看着第五凌若,苦口婆心相劝。
一见曹韦陀进来,脸色极其难看,第五夫妇既心虚又尴尬。
也难怪曹员外生气,换了谁,他要纳的小妾总是一门心思地要跟别的男人跑掉,这心里也不会舒坦。
“你们出去!”
曹韦陀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七夫人和九夫人对视一眼,赶紧走出去。
第五夫人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第五先生连忙一扯她的衣袖,带了她向外走。
第五凌若看着自己爹娘这番表现,不禁露出自嘲的冷笑,这,就是她的生身父母啊。
“丫头,我再宠你,也别恃宠而骄。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不喜欢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
“那又如何?你父母接受了我的买妾之资,你的终身,由得你决定?”
“你……你敢要我,我就毒死你!”
“呵呵,泼辣!我就喜欢你的泼辣劲儿,希望在床上,你也依旧保持这样的风范。”
“你……无耻!”
第五凌若胀红了脸,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再如何慧黠,斗起嘴来,哪是曹韦陀这般人的对手。
曹韦陀笑容一敛,沉下脸色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一切不是你能扭转的。识时务的,乖乖收敛,以后好好服侍老夫,老夫不会亏待了你。如若不然……”
“我喜欢杨冰!”
少女挺起了胸膛,骄傲地宣示:“我已打定主意,今生今世,要做他的女人。”
“那个总是一身伤,半死不活的小子?”曹韦陀的声音有些嘲弄。
“他的伤,都是为我而来!他肯为我挨刀,你做得到?”
“我肯为你花钱!”
“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
“本来,我也以为不能!但是,比你多吃了几十年饭以后,我才明白,没错!钱,就是万能的!”
“你现在的日子好像并不好过,连给自己女人的月例银子都减半了。”
“呵呵,对你这种穷人家的姑娘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成了凤凰。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之身吗?醒醒吧!”
“你既然有钱,什么女人得不到?放我走吧!”
“就因为我有钱,所以,现在我想得到你,你就得属于我。”
“冰哥哥一定会来找我,我一定会跟他走!”
“那也得在你,被我占有之后!”
曹韦陀阴笑着转身:“一会儿就要接你过门,给我安份些。否则,你的爹娘不会好过!我会把他们接走,他们明儿能否囫囵个儿的离开,全看你今儿晚上的表现了!”
曹韦陀出了门,板着脸对七夫人和九夫人道:“去,尽快帮她梳妆,准备过门!”
七夫人和九夫人进了门,第五夫妇巴巴地迎上来,讨好地想说些什么。
曹韦陀又一摆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把他们,给我带回去,弄进柴房关起来。今儿晚上,我睡了他们姑娘,明儿一早,就放他们走人。如果,他们的女儿不老实,当着我那么多的手下,给我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我就叫他们人财两空!”
几个打手冲上来,拖起第五夫妇就走。
听曹韦陀这话音儿,如果第五凌若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们两夫妇是要退还买妾之资的,而且女儿也不会还给他们,因为买聘书是不可能还给他们的。第五先生竟尔生出些悔意。
他太了解自己女儿的刚烈性子了,早知如此,何必贪图曹家的富贵,女儿真个惹恼了他可怎么办?岂不真要落个鸡飞蛋打?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女儿嫁个小康人家。唔,那个杨姓的小子似乎也不错,听娘子说,还他的传家宝是硕大的一颗宝石,家有如此藏珍,似乎家境也算不错。
曹韦陀命人拉走了第五夫妇,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未得他吩咐,尚未敢入房的康二班主。曹韦陀眼珠一转,忽地计上心来,他向康二班主问道:“刚刚闯来,欲带我如夫人离开的那小子,你见过了?”
康二班主点头哈腰地道:“是!小的见过。”
曹韦陀点点头,微笑道:“很好,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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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进了曹家的门……”
第五凌若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仿佛一团炽燃的火焰,惊艳,但又惊心。
“我不会叫任何人好看!我会让整个曹家,鸡犬不宁!”
七夫人和九夫人正亲手为她梳妆敷粉,描眉画唇,镜中的少女因为妆容,隐隐带出了几分新嫁娘的惊艳与美丽,却因为她冷冽的目光,显得怵目惊心。
已经穿上嫁袍,只能任人摆布的第五凌若,身体固然依旧有些虚弱,但那意志之坚强,却不知令多少已然成年,却依旧柔弱的女子为之汗颜。
“七夫人,九夫人,你们何苦给自己树敌?姓曹的这样都不肯放我,如果我真过了门儿,只要稍显手段,小心奉迎,又有意与你们为敌的话,多多少少,总会给你们惹下不少麻烦吧?”
七夫人停下手中的画眉笔,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女子,你的坚贞,令我佩服。可是,正如你所言,我只是……阿郎的一个侍妾罢了,以身色娱人,求一个活路的弱女子,放了你?我们还活得了吗?不得被阿郎活活打死才怪。”
第五凌若听她话风松动,大喜:“你们可以装作被我袭击,受伤晕倒。这样,他再如何着恼,又岂会迁怒于你们。”
九夫人有些讶异不安,惶然看了七夫人一眼。虽说平素里侍妾们之间争风吃醋的,但所用手段不过是竭力奉迎阿郎,枕边酸溜溜地说些旁人的坏话,更出格的事儿,没有人敢做。
宫斗是有的,因为你一旦扳倒了皇后,你就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没人再能把你怎么样。
但宅斗,不过是后人的意淫罢了。根本不可能的,正妻的地位,没有哪个妾敢去挑战,当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偶尔的奇葩现象是有的,但罕见之至。
因为正妻的地位,不仅有法律的保护,有公婆、有家族、有妯娌、有整个社会的维系,而且,妾侍升正妻,丈夫是要坐牢的!妾侍忤逆女主,女主人打死之勿论,你怎么斗?哪怕你位极人臣,也脱离不了这些束缚与约束。
所以,如《金.瓶梅》中所描写的现状才是真实的,瓶儿也好,金莲也罢,个个都是人精,个个美如妖精,但彼此之间再如何争风吃醋,却始终没有一个敢做甚至敢想去觊觎温顺老实的正妻月娘的地位。她们很清楚,她们没这个能力,就算真能挤掉月娘,照样轮不到她们上位。
毕竟是五千年男性社会,早已成熟了的婚姻家庭制度,哪容得几个法律地位形如家中一件物事的妾侍们搅风搅雨,所以,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嘴巴再刁,其实能量也极有限。
如果第五凌若面对的是曹韦陀的正妻,对方或因同情、或因嫉妒,倒是真敢纵她离开。可是一个妾室,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的,所以九夫人很是惶恐。但是,第五凌若却也不傻,她帮着对方想出了一个可以推脱的办法。
七夫人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丫头年纪虽小,可是太有主意了。若是由着她这般过门儿,恐怕自己的好日子真就到头了。她若把自己与情郎失散的原因归结于自己,那就凭白树一强敌。
七夫人回头看看,障子门已经拉上,房中除了她们三个,再无旁人,七夫人咬了咬唇,犹豫道:“我可没有救你的解药,你逃得掉?”
第五凌若听她话音儿,便晓得她动心了,连忙说道:“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只消拖延片刻,我自逃得掉。七姐姐,你若肯放我走,大恩大德,凌若没齿不忘。”
七夫人笑了笑,搁下画笔,拿起了铜镜,对第五凌若道:“轻着些儿,可别真打伤了我们,也别刮花了我们的脸,我们,就靠这皮相,讨男人欢心呢。”
九夫人大惊,急忙看向七夫人,七夫人却未瞧她。
九夫人一向没甚主意,跟着七夫人厮混的,虽然害怕,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五凌若一听,对七夫人感激涕零,忙道:“凌若怎敢伤害恩人?手下轻了重了也是不妥,姐姐只须睁一眼闭一眼,放妹妹离开,自己作势弄些小伤就好。”
凌若说到这里,感激的泪如泉涌,一下子跪了下来,向七夫人和九夫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哽咽地道:“凌若多谢两位姐姐,恩同再造,没齿不忘!”
七夫人道:“你打算怎么走?”
凌若道:“我扯下帷幔,系在腰间,从后窗缀下去。”
七夫人又回头瞧了一眼门户,道:“快走,夜长梦多。”
第五凌若连忙去扯帷幔,七夫人帮她解下帷幔,束成一束,帮她在腰间系了一个活结儿,凌若此时仍是酥软无力,好在有七夫人和九夫人帮忙拉着,从后窗缓缓将她缀下。
第五凌若安稳到了地面,扯开活结儿,感激地向临窗的二人连连合什而拜。七夫人临窗而立,急急回头看了两眼,又向她急急挥手,第五凌若也不敢耽搁,马上急急逃开。
九夫人站在七夫人旁边,吞了口唾沫,道:“七姐,咱们真就放她走了?万一老头子怪罪下来……”
七夫人眼看着第五凌若消失在街尽头,忽地冷冷一笑:“你当我是白痴?被她一吓,就乖乖任她摆布了?”
九夫人讶然看着她:“那……七姐是想……”
七夫人一字一顿地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她生得再美,再有心机,彻底令老头子生厌了的话,也没她的好果子吃!”
她袅袅婷婷地走到榻边坐下,摸挲了一下手中的铜镜,对九夫人嫣然一笑:“来,用它,砸我的头,可别真把你七姐给砸傻了。过一盏茶,咱们再呼喊起来,她……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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