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南下,赵云便坐上了徐州刺史之位,而原徐州治下的一众文武职位都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治中萧建升任别驾之外最大的一项任命便是而名不见经传陈应升任为刺史属官武猛从事。
赵云搬进了原来刘澜所住的州牧府,因为是府邸制的原因,陈应依旧是在位于刺史府东门青龙坊的陈府里,这里最初是刘澜为他的父亲和大哥准备的府邸,但随着大哥陈登前往秣陵之后,陈应顺理成章住了进去,这位在徐州之战一战成名的徐州年轻将领住进了在整个徐州能排在前三的大府邸,占地足有五十亩。
这么大的宅院,自陶谦时期就被赐给了陈家,这几年不断扩建,其规模仅次于赵云所住的刺史府,与糜家的宅邸可以相提并论。
其实对于住进陈家府宅,陈应知道这全是因为大哥甚至是父亲的功劳,所以最初他并不愿意,毕竟他在徐州的资历太浅了,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太招摇了些,虽然他是陈家次子,嫡次子,但因为大哥的原因,他在陈府内部的地位并不高,再加上习武的原因,并不受父亲重视,然而当他以为自己将一个人住进府邸的时候,父亲却到了。
他拒绝了大哥的提议前往秣陵,选择留在徐州,夜幕降临一刻,陈应回到了府邸,今天可把他累的够呛,一大早就被赵刺史叫了去,部队开始集结,虽然威力什么不清楚,可看样子八成是要有战争了,在军营里忙了一整天,筋疲力尽的他回到府内就向着自己的卧室而去,想着好好睡一觉。
可刚从侧门进府,眼前便出现了管家的身影,把他拦了下来,低声说,道:“二公子,今日怎么如此晚才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吗?”
“事到没有出,只是家主等您好久了。”
刚开始看他的样子显得很急,现在一听便父亲要见自己,立时便打起了精神,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儿的睡意,急匆匆向着父亲的院子走了过去,边走,便轻声问,道:“陈叔,父亲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家主夜食的时候就让我等着少爷您,让你回来之后,不管多晚也务必过去他那一趟,至于什么事,就不知晓了。”
陈应算算时间,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这个点以往父亲早就休息了,快步向内院走去,本打算直接去卧室的,可却被管家拦下来直接去了内院书房,在书房前管家禀报,道:“家主,少爷到了。”
“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陈珪和缓的声音。随后陈应推开了屋门,房间不大,灯光明亮,陈珪正在矮几前借着灯火看书,才他身后的墙面上,还是挂着那副圯上进履图,对于这幅图,刘澜可不陌生,第一次见陈珪时,就见过这幅图,虽然不知道此画出自何人之手,但看得出来,陈珪对于留侯十分推崇。
直到儿子进屋,陈珪才缓缓将手中竹简方落在一旁,今天一早便听说儿子被赵云叫去了刺史府,然后就去了校场?,陈珪很关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毕竟现在纠结的情况人尽皆知,而儿子现在可是徐州武猛从事,负责徐州兵事,一旦有战事,他可要出征,当父亲的能不关心么,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很多事情,还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幕后为他参赞一二,不过这个二儿子可和他大哥差了不少,倒不是说没陈登聪明,而是说他有时候不开窍,认死理,这可就让陈珪有些头疼的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不是他执意留下来,估摸着他们在徐州的这座宅邸就变成了别人的了,就这一点,他这个次子就让他很不满意。
可再不满意也是他的嫡次子,更何况他现在颇受赵云器重,虽然职位与长子陈登相差甚远,可就权利来讲,明显儿子更胜一筹,老大如今虽然职位高,俸禄多,可终归只是个参谋,没什么实权,可二子不同,别看只是小小的武猛从事,可徐州兵马大权却由他一人主管,这权利,在徐州咳嗽一声都能震天下。
这里面,有赵云的原因,毕竟陈应在徐州之战表现出色,被赵云十分倚重,但何尝没有刘澜的身影,他可不信,这么重要的职位,刘澜不点头,赵云随便就能任命,别人不了解刘澜,他了解啊,军权那可是刘澜最为重视的,轻易不会让人染指,但从现在来看,一个陈应一个张承,徐州两大世家的年轻人都开始进入刘澜军队之内,这就是刘澜在释放信号呢。
陈应进屋之后上前给老爹施礼磕头,道:“孩儿见过父亲!”
陈应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满嘴的酒味,他眉头一皱,道:“你下午去了校场,还喝酒了?”对于军营的情况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军中禁酒,可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却敢在军营里偷喝酒,这要是被知晓了,那还不军法严惩?
“是的父亲,因为部队要开始集结,一旦集结军中就会禁酒,所以今日赵刺史他准许徐州军可以尽情畅饮,而这也是徐州军一贯的传统,大战前都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一早就听说徐州军禁酒,却没想到只是在战时才会禁酒,而平日里并不会,当然只要不耽误事你可以随便喝,可如果因为喝酒误了事,那可就谁都救不了你了,当然这样的规矩有个例外,那就是张飞,嗜酒如命,可刘澜对他好像并没有过多的约束,可这毕竟是特例,毕竟像张飞这样喝了酒还能立功的将领还真没有,就好像颁布禁酒令时就有人提过张飞搞特殊,可刘澜的话也很简单,谁能像张飞这样喝了酒还带着五千本部冲破敌阵,杀寿春军丢盔弃甲,我也也准许你战时喝酒。
结果没人再说话了,就凭张飞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这一点,还真没多少人能比得了。
陈珪顿了,下又道:“这次整军,是要北上呢还是西进呢?”
“不知。”陈应犹豫着说道,这算是军事秘密,他并不敢随便就透露出去,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
“怎么连我也保密?”
“孩儿真不知晓。”
陈珪笑了笑,刘澜对他重视,同样赵云也对他十分看重,再说他又是武猛从事,负责徐州军事,既然整军,怎么可能瞒着他这位军事主官,很显然他是连这个父亲都在保密,笑着说道:“你大哥和你都在刘澜帐前效力,你还怕我把你们的军事消息泄露出去?儿啊,你明白军情要保密,但更要明白像什么人保密,这件事照我看并没有多么重要,就算保密也会让人知晓,毕竟选项就两个,无非是北上青州或者是西进扬州。”
“父亲,您如果再这样,那孩儿明日就去辞掉武猛从事一职,干脆去辽东算了。”陈应说道,看得出来,他把这一切当成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被父亲发觉了,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赵云,毕竟赵刺史让他保密,可如今这事已经被父亲所知,他觉得愧对赵云的信任,羞愧之下便说出这等话来。
而这一切势必被他的父亲所察觉,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年轻的原因,情绪都挂在脸上,这些波动都被他捕捉到了:“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陈珪一生气,不怒自威,一霎那陈应的嘴唇便轻轻哆嗦了一下,在陈珪凌厉的眼神注视之下,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低声道:“父亲,孩儿是武猛从事,现在涉及的可是军事秘密,你就别逼孩儿了。”
“我什么不知道,还用问你,还逼你?”
陈珪的目光愈加严厉起来,这就是长子与次子的距离,无法像陈登那样以家族为重,而这也是其对他最为不满的地方,但或许正因为如此,陈应反而才获得了刘澜的重用。
一想到这里,陈珪反而释怀了,怒气消退,看向情绪波动的次子,笑了起来:“我问你这些,完全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出于关心,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口中的这些军事机密有兴趣,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职务是武猛从事,一旦有战事,你是要随赵子龙一同出征去上战场,所以我才会问你,是出于对你的关心,甚至是对陈家未来的关心,至于你们要进攻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只提醒你一句,一旦上了战场,千万不可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父亲这么一说,他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知道父亲心中的真实想法,很害怕这是父亲说反话,斟酌再三,才轻声说道:“是青州……”
“不用说了,这些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料到一二。”陈珪立时打断了他,然后轻声说道:“现在刘澜在九江,徐州突然有所异动,无非就是出兵寿春还有防备袁绍,这事就算隐瞒,也瞒不了多少人,只要心思活泛一些的,都能猜到个大概,但真正让我不满的却是你的态度,你是陈家嫡次子,就算身居要职,也不应该对我隐瞒,你要明白,这个世上真正能帮到你的,只会是你的亲人,而不是别人!”
说到这,陈珪重重一拍矮几,‘砰!’的一声,陈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随之飞了出去,他已经切身感受到了父亲心中的怒火蓬勃而出:“你说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到底是有人教你如此做,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此事,都是,都是孩儿的不好,并没有人教孩儿隐瞒父亲。”
“简直就是愚昧,愚蠢!”书房内的陈珪如同一头出笼猛***要择人而噬一般,他站起身,目光极其严厉地盯着陈应,与所有父亲教训儿子那般瞪着他,说道:“我说你愚蠢,你心里还不服气?你也不仔细想想,你能坐上武猛从事的职位,难道真以为是因为你在徐州之战所立战功?功劳比你大的人更是不知凡几,甚至包括张承,可为何最后是你当了武猛从事,这全是因为你背后的家族,因为我还有你大哥!也不仔细想想,以你的资历,能当上武猛从事,哼!”
陈珪说到最后冷哼一声,其实这番话有夸大家族在背后起到的作用,但这毕竟是为了陈应好,让他明白家族的重要性,至于刘澜一直鼓吹的什么天下家国的那套说辞,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没人会真的当真。
“是,父亲说的是,所以孩儿才想辞去武猛从事,去辽东!”
也许是真的被陈珪的说辞打击到了自尊心,陈应索性把心一横,豁出去了,鼓足勇气,面对着父亲凌厉的眼神,道:“我没有资格,我明白,我现在撑死也就和张承一样当个军司马甚至是部曲督,武猛从事,连升三级,没有父亲和大哥的功劳,真轮不到我,这些就算您不说,我也明白,是明摆着的事,孩儿有自知之明。”
陈应的反应有点大,这次是真的在父亲面前有奔溃的嫌疑,其实自他当上武猛从事之后就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在刺史府办公时,就有很多人私下里对他议论纷纷,就算是到了军营,这样的之一也从没有中断过,没有多少军功,更没有多年当兵的经历,甚至连辽东从军或者是在主公身边充当近卫军镀金的资历也没有,谁会服他?
在刺史府,没人忌惮他的家族势力,在军营,更没人搭理他背后的家族会是谁,所以对他来说,甚至在他看来,所谓的家族力量对于他不仅不是极大的帮助,反而是巨大的拖累,也正因为这些,他极力想要摆脱家族的那层关系,他想让世人看到他的努力,而不是一张口就说他是凭借着家族的关心。
所以这数月来,他便萌生了一个前往辽东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勇气于父亲说出来,但现在他终于有了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想去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