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保林郁色未开,摇了摇头,“我不听说的,只看做的。”
他说完,再也不看杨皓,伸手摸了摸谢景娴的头,“有事给阿爹来信。走吧,别耽搁了。”
谢景娴一怔,眼泪又落了下来。
杨皓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谢景娴上了马车,又对着谢家人行了个礼,方才转身上了车。
待马车远去,只看得到扬起的尘土。
谢景衣站了起身,拍了拍刚才靠在大柳树上沾上的灰,吐掉了口中的草,挥了挥手,“阿娘啊,归家了,我饿了。”
翟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到谢景衣没心没肺的话,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你大姐姐要走,你也不同她说说话。是有多饿……”
她说着,又没好气的说道,“饿了你也不能吃草吧,马车里有点心,你先垫垫。哎呀,你这孩子,真的是!”
说完,冲去马车里给谢景衣拿点心了去。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走到了谢保林的身边,“阿爹,归家吧。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若换了我,能把你拍晕,让你把我阿娘嫁给我!”
谢保林胡乱的抹了把脸,“你这孩子……真是的!连你阿爹阿娘都敢调侃!放心吧,我省得。”
“嗯,是该放心,只要咱们越来越好,杨皓日后便得把我大姐姐当菩萨供着。您若是不放心,去荆州,搁他们家对门开个铺子,有个风吹草动,全都知晓。你觉得怎么样?”
谢保林一怔,认真思索起来。
谢景衣往后跳了一步,“阿爹,你竟然动心了!”
她这一嗓子嚎得大,拿了点心下来的翟氏一听,立马竖起了耳朵,看了过来,“什么动心了?”
谢保林慌了神,天下居然有如此坑爹的崽!
“我没有!”
谢景衣拔腿就走,“你肯定有!”
经过翟氏身边,拿了点心,翻身便上了马,“阿爹阿娘,我先行一步了,这是柴二的马,他一会儿还要用呢!”
说完,扬了扬马鞭,绝尘而去。
翟氏看着谢景衣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哼了几声,“我家三囡虽然性子跳脱,但从不撒谎的!”
谢保林一瞅她那模样,心中还有啥不明白的,今晚怕不是又要睡书房了!还有,你昨儿个还不是这么说谢三的,你说着孩子胡诌张嘴就来,骗人骗驴还骗鬼!
今儿个咋就变成从不撒谎了!
……
谢景衣跑了一段路,便放慢了脚步,任由那马晃悠悠的走了。
她并不喜欢跑快马,会吹乱她的头发,落得一脸灰,半点都显示不出她身上那淡泊名利的优雅气质!
谢景衣一抬手,摘了路边的一根树枝,上头串着一串果子,她摘下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啃了起来。
新党此番先下手为强,带偏了整个风向,倒是立起了清廉节俭的好形象,虽然说避免不了的损兵折将,但到底是略微的扳回了一城,没有被后族一棒子打死。
像杨皓这种小人物,在这场风暴里,用一句话而言,便是并无什么人关心,渐渐的消失在了人们的口舌里。
不管是被忽悠的好,还是自己主动的也好,杨夫人掏钱跑官,违反大陈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律法可没有什么不知者不罪。但因为忠勤伯府告发在先,杨皓的父亲告罪辞官,上头给了杨夫人轻判,只流到荆州。
若搁在以前,荆楚之地,民风不开,流放贬庶者众多,可自打岳州出了天宝女帝,一衣带水,那一代都富庶兴旺了起来。
明面上说是流放,不过也就是换个略微贫苦之地生活罢了,有杨父打点,又能难到哪里去?基本上是最好的结局了。杨皓也不能全身而退,被摘了功名,虽然并没有明旨说不可再考。
但他母亲戴罪,又有了污点,这辈子都别想再走仕途了。
谢景衣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做错了事,若都能轻轻松松逃脱,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这世间,不做官,也照旧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这个结局,比流放三千里,去边疆做苦役,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谢景衣啃完一个果子,又摘了一颗,接着吃了起来。
京城里热气腾腾的,烈日当头,街上的人都少了些,几条大黄狗躺在路边打着盹儿,见来的是匹马儿,又欺软怕硬的躺了下去。
谢景衣瞧着摇了摇头,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狗子都晓得把人分个三六九等了!
她晃悠的走着,碰的一下,一头撞在了一个莲蓬上。
谢景衣一抬头,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
只见柴佑琛坐在茶楼上头,半倚着窗子,手中拿着一根钓竿,那钩子上,挂着一个绿油油的莲蓬,见到谢景衣被拦住了,他还挥了挥手,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柴太公钓鱼,谢老三上钩!”
谢景衣没好气的将莲蓬扯了下来,柴佑琛轻笑出声,“鱼儿咬钩了,这鱼儿,生得肥美!”
谢景衣一听,二话不说,扯下树枝上的果子,朝着楼上的柴佑琛扔去。
柴佑琛手腕一动,那钓竿便打到了果子。
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果子便飞了出去,砸到了一个妇人的头上。
谢景衣一瞧,傻了眼,那妇人膀大腰圆的,肩上扛着一个大猪腿子,腰间还插着一把杀猪刀,正捂着头破口大骂,“是哪个兔崽子,竟然敢砸老娘!”
谢景衣缩了缩脖子,趁着她不注意,赶紧伸手一挥,将马背上的那串果子扔了出去。
可已经是来不及了,那妇人怒吼道,“你这小娘子,还想毁灭证据,老娘都瞧见了,这条街,就你拿了果子!”
谢景衣心中骂了柴佑琛一万句,仰头一看,他奶奶的,那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她手中还拽着一个莲蓬,她简直要以为,之前的柴佑琛还有鱼钩,都是幻觉!
可她此刻来不及兴师问罪,那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可是磨刀霍霍向谢三啊!
谢景衣跳下了马,提直了胸膛,朝着那妇人走去,“大娘子有所不知,我这可不是砸你。我这是给你送福气啊!”
妇人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当我是傻子,你砸我,还是给我送福气,难不成,还要我谢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