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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孙骆涯等人与孙希平一起来到杨元修所在的客院时,他们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位坐在院墙墙头的年轻女子,卫衣。

卫衣本就显得无聊,而且看齐涯风与杨元修二人那毫无花哨可言的打斗,实在觉得乏味。此时正四下观望,寻找着乐子。正巧见到了孙骆涯一行人的到来。她立即从院墙的墙头跳了下来,然来来到孙希平的面前,笑着叫了声“孙伯伯。”

孙希平呵呵一笑,“丫头,是你怂恿齐涯风跟杨元修打起来的?”

卫衣赧颜一笑,瞪大着她那翦水秋瞳,扮可怜道:“守岁很无聊的嘛。”

孙希平高抬右手,作势欲打。

卫衣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并朝孙希平吐了吐舌头。

对此,堂堂魔教教主竟是被这丫头的调皮劲给气的哭笑不得。

一旁的孙雅儿与曲红莲显然对这名用刀伤了孙骆涯的女子,并无多少好感。也有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使得卫衣在孙希平面前的调皮模样,在她们二位女子的眼中,像极了惺惺作态,颇感恶心。

至于当事人孙骆涯,却没去在意卫衣与自家老爹的玩闹场景。他只是避开了拦在路前的卫衣,走进了院中。

映入眼帘的,则是原本杨元修所居住的主卧,除了屋顶留下两个大窟窿不说,屋墙上更是多出了不下四五个窟窿。

除此之外,这座卧房的正中间,像是被什么利器给从中劈开了一般,从头到脚,硬是将一栋房子,变作了两栋。

作为主卧支架的房柱更是被打断了四五根,屋顶已经有大半以上坍塌了下来。

可这还不算完,院子中的石桌石凳、假山青竹之流,都是该毁的毁,该断的断,没有一样是完好的。就连那栋与主卧相连的左右两栋副卧,也都各有损毁。

左边那栋副卧,墙壁上除了有一个人形大坑之外,在人形坑的正中间,还留下了一根棍状模样的“一”字凹坑。显然是有人被砸进墙壁中时,后者还朝前者的身体上,补上了一棍。只是前者有没有躲过这一棍,就不得而知了。

再看右边那栋副卧,墙壁上布满许多刀罡所留下的裂痕不说,就连一整半屋檐的檐角都被人一刀给砍了下来。更过分的是,这栋副卧的屋顶瓦片全部破烂成稀碎,长棍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孙骆涯才刚收回视线,就听见耳边传来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转头望去,却见一名手持三尺刀与刀鞘的男子,正在院墙之中挣扎着抽出身体,身上的碎石子不断滚落至地面。

而就在该男子从墙壁中将最后一只脚拔出时,整栋布满龟裂细纹的院墙,轰然倒塌,碎裂成一地废墟。

齐涯风满脸血污,皮革劲装上的血迹多半已经与沙尘混合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有一道身影“哗”的一下从院中的寒潭中窜出身形,比起齐涯风,刚从寒潭中浮出水面的杨元修,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光是上半身,就留下了不下十余道刀伤,况且可别小看这些刀伤,虽然伤口并不深,可伤口处的血『液』始终没有止住的势头,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体外。

杨元修大半的身子浮出了水面,此时的双臂撑在岸边,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在见到那位站在倒塌的院墙前,握着刀鞘的那只手,轻轻抵在肋部,先前入水时的郁闷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好嘛,肋部挨了老子一棍,还能装作这样一副“有本事再来打过”倨傲姿态,杨元修不免觉着好笑。不过他的心底里,对持刀男子手中的三尺刀却是有些忌惮。

在他与此人交手时,此刀处处透『露』着诡异,而且随着持刀者的每次出刀,这柄刀总能出乎意料地而又巧妙地劈向杨元修的要害。

若非杨元修也非寻常江湖武夫,否则即便他手中的玄铁长棍再如何生猛,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最让杨元修要命的是,但凡被男子手中长刀割裂开的伤口,就没有不流血的地方。

而且这流血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反而还是那种止不住的势头。

明明伤口不大也不深,可偏偏会有这种奇妙的迹象,足以表明持刀男子手中的三尺刀,并非寻常的佩刀。

齐涯风抬起持刀的右臂,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两眼则是死死地盯着那位单手握棍,两手撑在岸沿,手臂发力,整个人“哗啦”一下,连同寒潭中的冰水一同带出了水面的男子。

杨元修在爬出水面后,整个人干呕一声,大量冰水夹杂着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嘴中吐了出来。先前他一棍将齐涯风扫在了一侧的院墙上,而同时齐涯风飞出了那把纹路古朴的符文刀鞘,重重砸在了他的胸口,使得两人几乎同时倒飞出去。而那把名叫素裹的符文刀鞘,则是反弹回了齐涯风的手中。

这一战,两人皆以五境武夫的实力,相互对敌,实际上,就在孙骆涯等人赶来这座客院之前,在打斗的可不是齐涯风与杨元修两个人,而是还要加上他们两人的“魄”。众所周知,五境武夫,练得是魄。这个魄不是体魄的魄,而是魂魄的魄。

先前一战,当杨元修与齐涯风将主卧打塌之后,他们二人就转战到了左侧副卧,与此同时,齐涯风最先分出自己的“魄”来应敌,齐涯风自己手持银装,而他的魄,则是手持银装的刀鞘,素裹。

至于杨元修,他自己则是手持那根玄铁长棍,而他的魄,用的却是杨元修从自己身上斜挂着的布囊中的一杆枪头。

那杆枪头通体银白『色』,约莫一尺三寸长,对应着杨元修手中那根七尺七寸长的玄铁长棍。

在场四人实力基本旗鼓相当,而且二人的魄在相互打斗了将近一百回合左右,就又各自返回了自己的体内。留下他们的本尊,将客院破坏的一团糟。

此时此刻,二者各自都受了不轻的伤。内伤外伤皆有,但问题不大。

一旁的孙骆涯见他们两人面对面而立,而且一副争锋相对,谁也不服输的模样,心中难免觉着好笑,可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他出声道:“怎么不打了?我跟孙希平好不容易离开冷板凳,就想着过来看个热闹,你们倒是继续打啊!”

杨、齐二人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纵使是长了点脑子的人,都会彻底放下双方的成见,不再坚持。

毕竟说到底,角鹰山是别人的地盘,他们作为客人,在主人的地盘上大打出手,损坏屋瓦不说,还将房子都给拆了一座,主卧的房梁更是朝中间断截处倾塌。

最外边的房柱都完好无损,就中间的房柱,先前齐涯风与杨元修二人,互换了一脚,分别以他们的后背,连续撞断了好几根,这才堪堪止住倒飞的身形。

五境的武夫,基本已经彻底的掌握了四境武夫才会头疼的气机流转。

一般而言,四境武夫只需将体内的气机流转掌握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基本上就算是半个五境武夫了。实际上,四境升五境,并不难,只需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掌握气机流转的经验即可。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一般内力雄浑的武夫,对自身体内气机的流转,会愈发的敏感,也就更容易掌握自己体内的气机。

过了半晌,孙骆涯也不见他们二人有继续打斗的意向,这才笑了笑,道:“你们放心,这座院子里打坏的东西,都不用你们赔,尽管打,难得除夕夜守岁无聊,你们打得越激烈,场面就会越精彩,也好让我们这些吃瓜群众过过眼瘾不是?”

即便角鹰山的少主都已经如此夸下海口了,可那两位先前将角鹰山一座客院几乎拆掉的男子,皆是默不作声。

当曲红莲与孙雅儿随着孙希平跨过院墙的圆形拱洞时,她们二人的脸上皆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如何也想不明白,居然会有客人在主人家做客时,将暂借给他们居住的院子毁坏成如今这副破败的模样。

卫衣如同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一般,双手抓着孙希平的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左右摇晃起来,“孙伯伯,齐师兄会与大宋的那位魔教少主打斗,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怪就怪卫衣好了。这客院损毁的一切东西,都记在卫衣的账上,等卫衣下山的时候,孙伯伯只需将账单寄往歃血分坛便是,等我回到坛中,自然会与爹爹交代此事,一定不会让孙伯伯难做人。”

曲红莲与孙雅儿对卫衣的感观本就不太好,毕竟有她用符刀在孙骆涯的脖子上留下伤口在先,如今又是怂恿坛中弟子与大宋的魔教少主毁坏客院在后,如此这般,这位年轻女子在她们的心目中感观只会越来越差,尤其是当她们俩见到了卫衣与魔教教主这般扭捏的作态,实在是令人作呕。

可角鹰山以及孙府的主事者不是她俩,即便她们的心中对卫衣有诸多不满,可还是轮不到她俩说话。

身披黑裘的孙希平呵呵一笑,任凭卫衣这丫头摇晃着他的大手,“丫头你也太小看孙伯伯了吧?一座客院能值多少钱?再者说,孙府的客院还有不少,毁坏了这一座,就让元修换一座客院暂居便是。这般小事如果都要与你爹爹提及钱财,那岂不是太伤感情了?”

突然的,孙希平对卫衣瞪眼道:“你以后要是再与伯伯提起钱财,看伯伯我还理不理你。”

卫衣朝孙希平吐了吐舌头,道:“卫衣以后再也不提了。”

孙希平这才点头,笑道:“对了嘛,这才不会显得生分。”

卫衣微微一笑。

这时候,子虎独自一人来到院中,不过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候在一边。

子虎的到来,孙希平自然是知晓的,不过他也没有与子虎说话,而是把手从卫衣的两只小手中抽出,他撇下三位女子,来到孙骆涯的身边,他重新审视了一遍院中的各处打斗场所,然后在齐、杨二人的身上,相继看了一眼,这才笑了笑,说:

“大过年的,本该和和气气的,哪有你们这样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可若你俩真有什么仇怨,非要在今夜分出个胜负,那这座客院就作为你俩打斗的场所好了,大过年的,即便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许分生死,分个胜负就好了。不用担心院子内损坏的东西,全部算在我孙希平自己的头上,你俩就尽情的放开手脚的打。”

站在孙希平身边的孙骆涯,却是忍俊不禁。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老爹出面,是要说些劝谏的话来,可没想到前半句确实是劝人和气的话,而到了后半句,这还不是与他之前说的一样,这老家伙也是想着守岁无聊,想看热闹来着。

杨元修与齐涯风二人听了魔教教主的话,虽然各自的心里的确有与对方再打过的意向,可明面上却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座鹰山城的当家的人在此。他们没那个胆量,敢在魔教教主的面前生事。虽然人家开诚布公的与他俩说明,可以放开手脚的打斗,可谁又能保准,这位魔教教主说的不是反话呢?

要知道,一些豪阀字第,或是有大本事的人,一般与人说话最喜欢说的就是反话。目的就是可以找机会,故意刁难。

如今,杨元修与齐涯风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境地。

况且,他们也自认就凭他们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能入得了这位威名远播的魔教教主的法眼。

于是,在孙希平说完那句话,场间十分的宁静。

几乎没人说话。

而解开当前局面这副僵局的,还是卫衣。

只见她小跑上前,双手拉扯着孙希平的衣角,微微低头,怯生生地说道:“孙伯伯,卫衣突然想喝您泡的茶了。小时候孙伯伯来歃血分坛的时候,就曾泡过一次,卫衣很喜欢喝,至今记忆犹新呢。”

一旁的孙骆涯听得此言,当下就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呢喃道:“凉喽。”

果不其然,就在一旁的孙骆涯小声呢喃完之后,孙希平就两眼弯弯,笑眯眯地说道:“是嘛,丫头原来还记得伯伯当年泡的茶啊?若是丫头你不提起,伯伯都快要忘了,当年在歃血分坛还泡过茶这件事呢。”

卫衣小手扯着孙希平的衣角,用力点头,语气肯定道:“卫衣记得可清楚了呢,伯伯泡的茶特别好喝,比爹爹泡的茶还要好喝!”

孙希平打趣道:“那伯伯与你娘亲比起来,谁泡的茶要好喝些呢?”

卫衣尴尬地笑了笑,道:“和娘亲比起来,伯伯泡茶的手艺还是有待提高的。”

孙希平没有任何的恼怒,反而是哈哈大笑道:“这话实诚。你娘亲泡茶的手艺的确没的说,当年我还与她请教过几次,伯伯不得不服啊!”

说着,孙希平还朝卫衣竖起了大拇指。

卫衣含蓄一笑。

就这样,孙希平硬是被卫衣这妮子给带出了客院,估『摸』着是去泡茶了。

曲红莲与孙雅儿相视一眼,并未跟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孙骆涯,是想着与她们的这位“弟弟”一同离开。

到得最后,杨元修与齐涯风再也没打起来。

齐涯风收刀入鞘。

杨元修则是将铁棍扛在了肩头,两只手分别搭在铁棍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子虎是在孙希平离开后,他就自行消失在了夜『色』中,估『摸』着是继续巡查鹰山城了。

齐涯风收刀入鞘后,就独自离开了,他也没去追寻卫衣与孙希平离去的身影,只是离开了这座客院,前往自己所在的那座客院。

至于杨元修,则是在孙骆涯与两位女眷的带领下,来到一座早已打扫干净的院落中,暂居此处。

领完路,孙骆涯便与二位女子一同离去,返回孙希平的院落。

守岁,就该一家子一起,有始,还得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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