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简植去了一趟刘家港,送去了一半的造船钱。在李存方的船厂中,简植看着渐渐成型的飞剪船外壳,把送来的三千两银子改成了定金。
倔强的人手艺好。大匠赵填海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成形的飞剪船外壳,和简植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简植让李存方增加人手,同时再开工两条飞剪船。
另一世史载,郑和下西洋的船,平均每条造价一千六百两纹银。这一世,李存方要了简植每艘六千一百两。可能是新工艺增加了制造难度,也可能是简植对材料和质量的要求近乎苛刻,还奢侈的把船底覆盖了一层铜皮,使海船的造价翻了好几番。
简植用适合载货远洋的盖伦船图纸,把价钱讲到了每艘船五千五百两。不是简植没银子了,是简植故意想把图纸送出去。
海洋的财富,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势力能够攫取完的。对于一个新市场来说,培植比获取更重要。送图纸不能轻飘飘的就送出去,必须要让对方觉得这图纸很重要、很值钱才行。这样,才能让人觉得盖伦船的性能很可靠,敢于去尝试制造。
简植非常想看到属于大明的,属于华夏的盖伦宝船,航行在大洋之上,通行天地之间。
留在船厂的曹十二和赵士明,开始招募水手,拜托李老板和赵填海介绍优秀的老船工。只要是有远航经验的,工钱不是问题。而且船工上船后,简植会第一时间把三个月的工钱交给船工家人,让其家人拿回家。
开出这样优厚的条件,是因为简植想要招募到真正优秀的船工。
洪武二年五月份,第一艘飞剪船即将完工,简植从应天府赶往刘家港。
站在船上,仰头看高达六十米的主桅杆,需要扶着点东西才行,不然真会跌坐到甲板上。船总长近九十米,船主体长六十八米,船宽十一米。是另一世总结的,最适合快速航行的六比一的比例。
为了降低船的水上高度,飞剪船只有一层甲板,每侧十门弗朗机炮。这船,就是简植心中最理想的帆动力探险船。
简植举办了一个简短的下水仪式,用绳子吊着一坛花雕酒撞向船头,并大声宣布:“我命名你为五月花号!愿你劈波斩浪、勇往直前、永不沉没!”赵填海砍断系着船的绳索,五月花号沿着木质架子滑向水中。
命名为五月花号,自然是简植另一世的恶趣味。不过,简植可没想和乘客签署《五月花公约》。简植完成探险,还是要回到大明的。等五月花号胜利归来,这个船只下水的仪式,将传遍江河湖海。
会造船的大工匠,自然是个好操船手。赵填海充作操舵手,和招募来的一百五十个水手登上五月花号。
因为安全原因,学生赵士明拦住了想登船的简植。简植对赵士明说:“这是老师教你的,课业以外的道理。人生追求平安顺遂没错,但该冒险时,就一定要勇往直前。别担心,我相信老赵的造船手艺。”
简植登上船,不肯单独留在岸上的赵士明也登上船。赵填海操作五月花号缓慢驶出港口,向外海行驶了一个时辰。海面上风浪不小,也不是很大。赵填海指挥水手,用快速升降帆和左右急转舵,把这艘船开的左摇右晃,近乎完美的检验了五月花号的性能。
下船后,赵填海把这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简植也把赵填海的操船技能,夸得是天花乱坠。一顿商业互捧,李存方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老赵会说人话啊!”
简植等来了押运货物随后赶到的马胜、曹一二,和刘禹、付庚。
两日后,五月花号出发去泉州。船上有招募来的水手,和李存方介绍的三个老船把式。
这三个船把式,是经常替海商驾船,行走于南洋、琉球、日本、朝鲜海路上的人。因为常到船厂维护和保养船只,所以和李存方、赵填海熟识。
在船上,简植把船长、大副、二副、水手长的职务分派下去,替换了管带、苍头等原先的名称。原先的职务名称太难听了。
船行缓慢。这一次航行,是简植给大家和自己安排的训练时间。带了一些货物装作走商的样子,一边训练,一边沿途停靠,招募水手船员。
走走停停近两个月时间,简植才从泉州港返回刘家港。用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因为简植招募水手的条件太多了。不光是身高、体重要求,还要回答问题考察性格。历尽繁琐的程序,终于用高薪,按照每船一百五十人的配置,凑齐了四百五十名水手。
高薪的意思,基本等同于买断。明初的沿海生活,可不是海贸发达的另一世。内陆的农人曰耕田,沿海的渔民曰耕海。都是靠天吃饭的活计。气候不好的年份,吃饭都分大、小月。这个月渔货多就多吃点,下个渔货少,一家人就勒紧腰带,进嘴的吃食够活命就行。
所以简植招募后,给水手的家人留下钱财时,这些水手后生就打定了主意:咬定青山不放松,抱住大腿不撒手。
归航期间,简植把唐刀拿了出来。只说是预防倭寇的演习训练,让水手练习劈砍木桩。生活艰难,便人心尚勇。一帮青壮的娃娃,为了在简植面前争先,三天劈断了船上带的所有木桩。
刘家港,简植一边跟进另外两艘船的进度,一边训练水手。
船多了,船和船之间就需要通讯交流。这个时候最简单的,就是旗语了。简植不懂旗语,就喊来了招募的船长和预定的大副、二副,一起研究旗语的制定。众人集思广益,最后,简编的旗语只包括:前进、等候、左转、右转、进攻、撤退等内容。对于今后使用中会出现的问题,以后再修正好了。
还有半个月完工的时候,简植给所有人放了假。让大家去准备上船远行的个人物品。简植和马胜几人,也回到了西门巷的宅子。
简植让马胜三人和男学生回山村告别,简植准备把男学生都带着出海。学生苏东和王阳的父母,不同意孩子出海冒险。可是见过应天府繁华的两个学生,怎么会安心待在小山村里。这两个学生连应天府都没回,直接找到同在村里的赵士明,三人一起跑去了刘家港。
简植微笑,一句养儿防老,道尽了中国人养儿的心态。可是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儿大不由爷。
出发前的晚上,简植正在书房里按照另一世的记忆,描画北太平洋的简图。冯寡妇敲门进了屋。
坐在简植对面,冯寡妇非常正式的对简植说:“简植,我有件正事儿,想跟你说一说。”
简植以为是面包坊的事呢,随意回道:“啥事儿?您说!”
冯寡妇顿了一下,说:“简公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短短年余的时间,就把生意做这么大,以后一定会娶一个富家千金、名门闺秀......”
这话不对味儿啊。简植顿时就觉得屋子外面,还有一个人藏在门后。
冯寡妇继续说:“可我们家小玉......小玉这名儿,还是你帮着给起的呢。小玉......小玉的心,可全放到了你身上......。”
冯寡妇停了一下,又说:“实在不行,当不了大妇......让小玉呆在你身边儿,作个妾室也行啊。”
简植呆住了。简植不是没想过这事儿,一个是因为小玉还小,刚刚十五岁,小香瓜还没长开呢,下不去嘴。二是简植考虑过,以后如果有需要,夫人外交术也得准备着。不是名门闺秀,到时候压不住场子。小玉好像还真担不起这个担子。
最难消受美人恩,简植的心又乱了。
沉默了一会儿,简植说:“我这一趟出行,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短则半年八个月,长的话有可能两年。如果我安全回来了,而且小玉还没嫁人,我一定会给小玉一个说法。”
门外传来了有人离去的慌乱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