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纸笔,去过书店后已是中午了,庄可卿肚子咕咕叫,路上吃的两个馒头早就消化没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还没容沈凌拒绝,庄可卿就拉着他的手,坐进路边的一个食摊。
这食摊是卖面的,只清汤红汤两种,浇头倒是种类多些,摆开的方桌上还放了些腌制的小菜,供客人取用。
庄可卿点了一碗荤的一碗素的。
素的五文,荤的十文,等面上来,她把清汤的端到自己面前,有肉的那份给了沈凌。
“你吃这个。”她说。
倒不是她节省,只是她不大喜欢吃外面做的肉食,处理的不好,总感觉有股子隐隐约约的腥臊味。
沈凌没有推拒,老实的抽了筷子,只是把上面浇头的肉末分了大半出来,拨到庄可卿的碗里。
“哎,不用,我不喜……”
原是打算拒绝的,可不知怎的,她看见那夹了肉往自己碗里送的手,说到一半又改了口。“谢谢啊,你也吃。”
两人沉默吃面,可架不住别桌的食客是话痨。
“看这小夫妻,感情多好,小相公会疼人呢。”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的妇人,她同个汉子坐在一起,面前一碗肉面。
男人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桌子,见是这小相公分了肉浇头给媳妇的,便说:“怎的,你吃荤的我吃素的,我还对你差了?”
“哎,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你也吃点。”
妇人把也分了一半自己碗里的肉到自己男人面上,又善意得冲庄可卿笑了笑,这才才开始吃面。
这丈夫说话糙些,但能想了在外面给媳妇碗过肉酱面吃,也属实难得了。两人都是普通村民打扮,脚边上放了柴火果子,估摸着也是附近的村民到镇上来卖东西的,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
沈凌吃着面,也是把隔壁桌的话听了个清楚。
想到庄可卿自己吃素给他点荤,心里泛起阵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他是被在乎着的。
两人饿了,一碗面半刻钟的功夫就吃完,庄可卿嘴一抹又要去买别的东西。
酒、糖、点心、肉,除开酒和点心,肉和糖是拜访村长和老秀才都要的,得多买了来。
只是今日已是过了午时,也不知张屠户那还有好肉没有了。
沈凌不知她的打算,但也没多话,只跟了庄可卿后面走,将她一路买了的小玩意装进背后的藤筐里。
到了城南,庄可卿熟门熟路的来了肉摊子前。
张屠户还是老样子,靠在摊位后面打瞌睡,直到人叫了才睁了个迷瞪眼睛往外瞅。
“丫头,今日怎么来了,这还没到旬呢。”
一见是庄可卿,他立马不困了,站起来伸了头就往人后面看,可惜没找到平日拖货的板车以及之前熟悉的黑脸汉子和瘦猴小子。
竟不是来卖豆腐的么。
“今儿来您这买些肉和板油。”庄可卿笑吟吟的,“还有不?”
“自然有。”
“麻烦您给挑两块好的。”
虽是没得豆腐买,可有生意上门,张屠户精神也来了。
“就要四斤肉,两块板油,分开包。”
“怎的,今日不要下水了?”
“没推了车,太重,暂时不买了。”
“那大骨呢?”
庄可卿想了想,“五根差不多,总归我逢旬还要来,这些个也够了,再多也背不动。”
屠户给她要的东西全都扎起来包好递了去,结果却是后面也一个面生的少年接了。
白白净净,瘦高个,看上去有点个弱不经风的,可眉眼却是俊俏,还有些读书人的气质在身上。
“这是?”
“哎呀,忘了介绍了。”庄可卿一拍脑门,接着又笑了说:“这是我相公,沈凌。”
沈凌接了东西,不急收起,反而对着张屠户抱手做了个揖。“沈凌。”
张屠户哪有受过这样郑重的礼。平日里他接触的都是些市井贩夫,不管是混的熟了还接触不多的,那些人何时同他作过礼了?
就这一礼,他当即对沈凌高看一眼。
“不错不错,小子看着精神,没想也这么有礼,丫头眼光不错。”
说罢他又给包了个猪蹄,硬要往沈凌手上塞,“瞧你也是个读书的,提只猪蹄回去,他日必当高中!”
沈凌讶异极了,他还从没接受过这样单纯又直接到好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旁边的庄可卿也是没料到账屠夫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过她倒大方的很,弯了弯嘴角直接伸手接了,“我代相公谢谢您。”
之后她又提起后几日逢旬卖货的事,说到时候要给人带点不一样的来,直把人高兴的连连搓手。
“那便说定了。”
从镇南出来,他们先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两块方糖。庄可卿让店家用红绳扎了,送礼好看些。只这包装变了变,就比平时多要了三文钱,不过她也没觉着有什么心疼的。
村长帮了沈凌这么久,礼合该重些,而拜访老秀才关系到沈凌读书的事,也同样马虎不得。
总归不过几文钱的事,不当得费心思。
之后在点心铺子买了三盒点心,又到酒铺要了坛酒,等藤筐子实在塞不下了,两人才踏了回程的路。
出城不用查验,他们没排多会的队就出来了,之后也没再休息,就一路往村子走。
约莫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太阳高高挂着,散发着不逊于夏日的热力。虽是过了白露,可看这劲头,今年怕是要来只秋老虎。
抬头瞧了瞧日头,庄可卿起袖子抹了把下巴上的汗,呼吸急促。
她有些累了。
之前她来镇上都是有张大叔帮忙推板车的,来去东西都撂再上面,人走的轻松。
可今天她没好意思来麻烦人家,想着东西应该不多,虎了吧唧的背了筐就出来了不说,刚刚买个东西也没节制,弄得现在吃起苦头。
反观沈凌,明明藤筐里的东西都要溢出来了,还是健步如飞的,腰板都挺得笔直。
藤筐的背带勒的肩膀生疼,庄可卿伸手紧了紧,小呼了一口气,想努力跟上前面的脚步,可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沈凌停下脚步。
“有些累,休息会。”他说。
寻了个路边有树荫的地方,沈凌帮庄可卿把背筐卸了放在一边。
可再也不能这么着了,必须得尽快买个可以拉车的牲口!管他驴子骡子的,不用她再背藤筐就行。
庄可卿揉着肩膀暗暗地想。
沈凌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转头把秦蔓枝准备的装水竹筒拿出来,递过去。
“谢谢。”庄可卿接过来大口喝了,特特还留了大一半,“你也喝点。”
沈凌沉默地喝完水,又再休息了一阵,太阳的热度已经稍微下去些了,两人才又出发。
可这藤筐一上身,刚刚肩膀被磨红的地方又火辣辣的疼。
“嘶!”说不上来是刺痛还是钝痛,庄可卿皱着眉忍了。
总归还剩一个多时辰的路,快的很。她这么安慰自己。
沈凌却是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
平静的视线在被藤筐勒的轻微凹陷的肩头扫过,他回转过来,不待庄可卿反应过来,就将她背筐里能提在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肩上的重量顿时轻了一半。
“你……”庄可卿看着双手拎满东西的少年,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
少年说得轻松,只是汗水也同样湿了他的鬓发。
……
二李子村的沈家大宅门口,乳母林氏正指挥了仆人把装了摆件的红木箱子往外搬。
“都仔细着些!这可是夫人最喜欢的花瓶!笨手笨脚的!”
刚责骂了一个抬箱子崴了脚的,林氏又走进屋内,扶了周氏出来。
“夫人,午后差不多就能出发了,您看?”
周氏捏了帕子按了按额角,“终于可以离了这儿了,装完就走,午食就在车里将就,等到了镇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