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连皮入锅,上气后蒸上约一刻钟就好,之后在一边放凉。
期间灶也不闲,庄可卿准备的红薯多,够蒸上五六次的,等全蒸好了,就可以剥皮切条了。
粉丝今日暂时先不做,只把红薯干的部分处理好就行。
中午没得时间做午饭了,她直接拿了几个蒸好的番薯,几人分了凑合吃吃,等晚上再像样做顿。
午后秦蔓枝哄了阿满睡觉,庄可卿和沈凌把红薯蒸好的红薯都堆在筐里,拿到院子里做接下来的处理。
只这活,两人便干了小半个下午,到后来圆蓖萝都是不够装了,还是庄可卿去了隔壁李婶子家又借了几个才堪堪够用。
蒸好的薯条要晒足一日,正巧了可以把明日的时间留了做粉丝。
“阿凌,这边事做完了,你去歇会吧。”
庄可卿端了最后一蓖萝的红薯干放在院子里有阳光的地方。她回头瞧了眼沈凌,笑着说。
“嗯。”
沈凌点头,却也没休息,只是转身回到屋檐下,取了一块沉重的青石板来。
那石板约莫四掌宽,上方有一道深深的圆润凹槽用来放笔,侧边则挖了一个圆形的用来储水的凹陷。
他将石板置于阳光之下,又进屋拿了笔来,将储水处倒满清水,便站在日头下练字。
左手字他已练了几个月了,如今虽说不能同之前的右手相提并论,但也可稍稍入眼,想来再练上一段时日,便可舍了石板,用笔墨书写了,等到考试时,问题当是不大。
庄可卿暂时也无甚好忙的,也站在一边看沈凌写字。
阳光落在少年漆黑的发上,在周围隐隐衬出些金色的光晕,睫毛下如冷泉般的双眼只静静的注视着石板。
他神情专注,姿态俊秀,腰背笔直,下笔行云流水,如云似烟。
庄可卿并不算懂字的,可就在她看来,这普普通通的兔毫笔和称得上简陋的青石板,却是一点也未折损了上面这字的气韵。
她不禁深深感叹起自己词汇量的匮乏来。
如今就是想夸,也只能干巴巴的说出一句,你字写的真好看。
算了,还是别说了,丢人。
光是想了,她就觉得脸颊火烧一般尴尬。
可沈凌纵使练字,也还是放了些心思在庄可卿身上。他眼风一扫,发现少女面颊微红,便说:“日头还有些大,你进屋便好,不要晒着了。”
庄可卿回了一笑,“不当事,我想在这陪你。”
沈凌微微一愣,眼底深藏的些微冷意瞬间化开,眼神像沾了蜜糖的似的温柔缱绻起来。
秦蔓枝抱了阿满出屋,正要喊了女儿女婿,却只见少男少女在院里靠得近近的。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成细细长长的一条,重合纠缠在一起。
冲怀里的小婴儿竖了跟食指做出“嘘”的动作,秦蔓枝悄悄去了厨房。
今日晚食就我来做吧,她想。
……
村民们关注着旱田收成的事,而庄家却在为番薯忙碌。
红薯粉丝制作方式繁琐,需得把材料切碎了滤出淀粉晒干才行。而这里也无后世那种粉碎机,庄可卿便想了干脆把番薯去皮切小块,和了水用后山的水力石磨磨浆。
这法子当真好,只切块麻烦些,磨好的薯浆加了水,直接就用做豆腐的滤架来滤,直到不出淀粉为止。
等忙完这些,滤出的粉浆已经盛了好几大木盆。
剩下的那些渣滓也不浪费,直接晒干,还能充作饲料,家里大黑时不时的换换口味,也是不错。
等着淀粉沉淀之后,将上层的水倒掉,留下下面的粉块,又是要晒干才行。
而番薯干相对简单许多。
晒完再蒸,蒸完又晒,来回三蒸三晒,等最后成品时,已是又糯又韧,吃起来满口香甜。
“这薯干不错,回头拿些给送了番薯来的人家去。”
秦蔓枝在灶头忙活,没手接了女儿递来的薯干,只得张嘴吃了。
“嗯,是该送些,还有村长家,只不过这东西韧劲大,老人家牙口不好,恐怕也吃不了几块。”
庄可卿转身也塞了一块到沈凌嘴里,问:“是不是同你在县城吃的一个味道?”
“是比那个还要好。”沈凌点点头。
如今收获的薯干都收回堂屋了。
原来生的番薯他们用了一藤筐,晒完处理好的还有半筐,也就是说出品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这说明二李子村番薯是属于淀粉含量高的。
既如此,那之后粉条的出品率她也是可以期待一二了。
取了布袋来,庄可卿同沈凌将薯干收起来,等了粉丝做好后一并给人送去,省的还要再跑两趟。
李桂花最近这段日子都没在做绣活了,家里收稻忙完装袋,又要马不停蹄的拾捯旱田。刘柱子成日在田里,她便也带了憨娃在田边打下手。
好容易今日歇了点,却见了庄家也是忙的不歇。她家也无旱田,这些时日豆腐生意也未开张,怎的也这么忙?
而且这院里还排了满当当的蓖萝,里面也不知装的些啥。
前几日丫头就来跟她借了好几个蓖萝,她当时赶着去田里,就把自家平时用的拿了,结果对方竟说不够。没法,她便取了自家男人编好了准备大集时拿去卖的几个新的借了。
没说心疼,只是搞不清他们要这许多蓖萝做啥?之前那些个稻鱼不都是挂了晒的么?
好奇心一旦起来,就抓心挠肺似的痒。李桂花也不矫情,直就带了憨娃出了门往庄家走。
不知道是啥,去问问不就晓得了?
“秦嫂子。”
李桂花在门口喊。
秦蔓枝在厨房没听的见,倒是庄可卿出来了。见是隔壁李婶,忙上前开了小院的栅栏。
庄家围墙低矮,李桂花在外面就已瞧见了这满院的蓖萝里都装的是些白色的块状物,可她从未见过,也弄不明白是什么。
“李婶,进来坐。”
庄可卿热情招呼,见李桂花后面还跟了憨娃,忙回头抓了两条薯干过来,塞到孩子手里。
“前头刘叔送来的番薯做的薯干,尝尝。”
“薯干?”
李桂花抽了根儿子手上的,凑近了眼瞧了瞧。
同番薯差不多的颜色,但看上去有些个透明,捏上去弹弹的,闻上去一股子香甜味。
她想也没想就张口咬下一截,直把旁边的憨娃急得要哭。
娘怎么抢他零嘴吃!
“丫头,这是番薯做的!?”
村民平时番薯吃的不少,大家也喜欢这味道,绵绵软软还好入口。
可这薯干,吃进嘴里却是颇有些嚼劲,而且甜味更足了。不说同年节时吃的饴糖相提并论吧,那也没差了多少了。而且主要是耐吃啊!没事了磨磨牙,也不比花生瓜子的差到哪去。
最主要还是自家地里产的,不花钱!
“李婶,好吃我再给您带点儿。”
庄可卿回屋用油纸包了好些,用麻绳绑了好好的递过去。
李桂花接了,直到回了自家院子,才想起这还没问那些个晒着的白色块子是个啥了。
可憨娃才管不了这些,他得了新的零嘴,还是甜味的,忙不迭的就拆了纸包,拿了好几条薯干,跑出去找其他小子玩去了。
李桂花在后面是跟了叫都叫不住。
到晚,几户村民家出去野的孩子都回来了,结果吃着饭的档口,就嚷嚷着要让娘做了薯干吃。
“啥咧?薯干?”
“今天憨娃拿着吃的,就给我尝了一小块,甜的!”家里小的扯了大人的衣袖就开始闹。
“馋死你算了!还想吃甜?老娘可供不起!”
小孩不依,就要躺了地上打滚,眼泪鼻涕流一脸,一边哭一边嚎:“憨娃说就是番薯做的,家里收那么多,娘都不做给我吃!呜哇!”
大人们原打算就让小的哭闹,等叫的累了自然就歇了。可哪想自家娃子口里说的甜薯干竟是番薯做的?
“你说啥?别哭了,讲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