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节省,虽是挣了钱,可还是没舍得留在镇上吃饭。他们早上出门前家里人具是塞了面饼馒头的,此时都趁了休息的时候拿出来啃。
刚刚在镇上已经喝过水了,现在就是空口来吃都是能忍。
庄可卿早料到会是这样,所以之前就请了五福记的伙计去买了菜肉包子来,这时分发给大家,也好吃个热乎的。
众人不知道这丫头从哪变出的吃食,可当他们吃着手里热乎宣软,肉香四溢的包子的时候,心中皆是泛起股浓烈的感激之意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又不是木头,只是农人朴实,说不来那些个漂亮话罢了。
一路轻车简行的,又都是做惯农活、走惯野路的村民,所以待回了村时离晚食还有些个时间。
大队伍显眼,又兼早上出门时大张旗鼓的,村里人个个都是知道他们今日去送货了,如今都在瞧着是不是真能把银钱收回来呢。
听说有些个商人不做人事,都还还会只写欠条不付款子的!
“回来了!回来了!番薯作坊的人回来了!”
早有闲来无事的人瞅了时间上村口等着了,就是想第一时间凑了热闹。
“真的回了啊?!”
问话的话音刚落,就见村口行来一行车队,打头一匹高大的黑骡,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瞧着神气,不就是庄丫头家的大黑吗。
大黑后面跟的一溜驴车,都是村上条件颇好的人家,此时他们迎面走来,个个面含喜意,趾高气扬的,笑的露着排大板牙,嘴是合都合不拢。
“瞧这样子,是成了?”
“我猜也是,要是不成,哪能开心成这样了。”
说话间语气酸的腰倒了牙。
而家里有人在作坊干活的则是直接就迎上去了,叭叭的就开始问到底情况咋样,卖了吗?卖了多少银子?
“全卖了,五福记专门腾了个大仓库出来,把咱的货收了干干净净。”
“我听小伙计意思,等这批货送了走,就还要再定了!”
围观了的村民面面相觑。
这就,真这么抢手吗?
村里的皮孩也是聪明会看气氛的,适时就上去讨个糖吃,还好庄可卿早准备,才没让这些个黑面汉子为难。
他们连口热饭都舍不得买,怎的会想起来买点娃儿吃的饴糖了。
车队回来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独坐在屋内默书的沈凌耳中。他面色淡然地放下手中的兔毫,起身出门的动作却是带了丝罕见的急促。
这根本不像他自己,沈凌知道。
明明是孤独惯了的,但这几月的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却让他贪恋起少女身上的温暖来。仅仅一日未见,他的心中就充满了焦躁与担忧。
车队里的村民到了自家路口就热热闹闹的各自回家了,只因庄可卿之前交代,工钱需得几日来算,还得请他们耐心等上些时间。
而村长早也得了消息在小院门口等着了,
老人家面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布满皱纹的脸都被赤红的晚霞染出片喜庆的红。他远远瞧了人牵着骡车来了,张口就要招呼,却是被人抢了个先。
“可儿!”
庄可卿一回头,只见沈凌正站在自己不远处。
他一路寻来,未曾瞧见少女的身影,心中焦虑盈满,气息都有些不稳。许是跑的急了,他鬓角微乱,气息不稳,从来都是冷泉古井般平静的黑瞳泛出点湿润的水光,衬的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阿凌?”
眼前的少女巧笑倩兮,柳眉微弯,一双大眼神采奕奕,却在见了自己后弯成了月儿的形状,柔和又温暖。
刚刚充盈在胸中的焦急、忐忑以及一些莫名的怒意瞬间消散了,沈凌此时只想上前拥住那双眼睛的主人。
“阿凌,你怎么来……”
庄可卿的话被一具鼓动着剧烈心跳的拥抱给拦下了。
她微微一愣,短暂的惊讶后旋即翘起了嘴角,双手顿了顿之后便也顺其自然的收拢在对方柔韧坚实的后背。
阿凌这是在担心她呢。
小院门口的村长以及跟在一边的李由具是一副惊呆模样。
这、这年轻人,怎好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
可今日的晚霞很美、相拥的少年男女的身影也很美。
怔楞片刻,村长尴尬地哼哼了两声。都说小别胜新婚,可你们这小别也只不过一日而已!
同自己还站在一般傻愣的蠢儿子使了个眼色,他转身回了屋。
……
盏茶时间,小两口就进了屋来,齐声向村长打招呼。
这一个桃腮粉面,一个玉树丰临的,无声又纠缠的视线直让村长高呼没眼来看。
“嗯哼!”
村长清了清嗓子。
他得快些把事说了,好让这小两口别在这涨他的眼。
“村长爷爷,您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么?”
“你!”
自己明明就不是。
庄可卿俏皮一笑,她当然就是故意的打趣番老爷子。
嘿嘿,活跃下气氛嘛,主要还是阿凌来接,她高兴的有些过头了。
“村长爷爷,同您说下今日的情况。”庄可卿开心归开心,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五福记胡掌柜把货全收了,货款也一次付清,共四十两银,我做主在通宝钱庄换成了铜板,到时候发工钱可以方便些。”
她说的条条清晰,语速清脆又干练,将今日之事说来,直听的村长频频点头。
“你做的很好,就是我去了,也没能有你如此。”
村长赞道。
“那村长爷爷,我就先同阿凌回去,明日我们再来计算工钱,之后算好了统一再发。”
村长当然没意见,他让李由跟了两人出去,从骡车上把铜钱全部卸下来之后,才目送了这对少年夫妻牵了车走。
外面天快要黑了,晚霞被层层的深蓝遮掩其后,再过不久,月亮就要挂上枝头。
秦蔓枝在家等的急了。
沈凌已经出去有段时间了,隔壁刘柱子也归了家来,为何可儿还未回来?
抱了阿满在怀里逗着,她再次从灶房开着的门往外看。
这回终是见了远处渐渐走进的骡车影子,她迎出门去,不巧正瞧见女儿拉了沈凌手说悄悄话的样子。
闪身又回了屋,还冲自家懵懂的小儿子作了个“嘘”的姿势,她笑了说:“姐姐、姐夫回来啊,阿满马上一起吃饭饭噢。”
小院的栅栏门“吱呀”一声开了,大黑蹄子哒哒的生硬响在院里,外面传来清脆欢快的声音,“娘,今儿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可饿坏了。”
灶房里探进少女明媚的笑脸来,她走上前去,亲热地挽起秦蔓枝的胳膊,“娘,我想死你拉,你在家想我没?”
“想。”秦蔓枝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扬。
她没问今天买卖做的如何了,只要女儿平安回来就好。
晚食时分,少女嘤嘤地冲母亲撒着娇,乖巧地吃完饭喝了汤,才在洗洗漱漱之后上了床。
窗外月影轻柔,顺着木质窗栏的缝隙洒进些莹白冷淡的光。
庄可卿累了一天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她脑中不断回想着沈凌收紧的臂膀、鼓动的胸膛以及略显失控的拥抱,脸颊都渐渐热了起来。
身边温热的身体动了动,细布里衣发出些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庄可卿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努力让呼吸平缓下来。
可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耳边血液的搏动声清晰可闻。
她正想换个姿势压住自己滚热的耳垂,却是忽然感觉到那副温热而坚实的身躯覆了上来。
灼热又清浅的呼吸轻轻抚触着自己的眼睫、鼻梁,最后停留在了嘴唇。
之后,她便感觉到一抹蜻蜓点水般的轻触。
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