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香肠噢。”
庄可卿笑眯眯的把藤筐里的物事一样一样的往外拿,这回东西不少,两个筐装了满满的冒了尖,她一人抬不动,还是门子赵平帮了忙运进来的。
“香肠?”
贾厨子凑近了成串了叮铃当当的香肠,耸动着鼻子凑近嗅闻了几下。
确实好像没什么生猪肉味,可也没觉着有什么特别来。
而且这肉是塞进什么物事里的,竟然鼓鼓囊囊的都没破了?
“嗯,这香肠昨日刚得了鲜肉灌的,担心贵家主人口味清淡,所以其中只盐、糖、酒三种调料。”
“竟还用了酒?”
“嗯,用酒才能起香呐。”
庄可卿一边解释,和厨房帮工把冻豆腐往木案上拾,一双手冻了通红。
“你这倒是下了血本了,酒可不便宜。”
贾大厨嘴里嘀咕着,手里提了串肉肠翻来覆去的看,好像上面开了朵花儿似的。
“嗐,别弄那个了,快给我说说,这香肠怎么做了好吃,若是方便,我今日午食便料理了!”
“大叔,这香肠现在可没法子吃呢,少不得得再风干个十几日,到了年前差不多就行啦。”
“怎的还这么麻烦了。”
听说还得等上十天半月的,不能在今日就给老爷上个新菜式,贾厨子不免失望,可还是指挥着帮工,将成串的肉肠往屋檐下面通风的地方挂。
“这些个粉丝、卤货的,您看着做便成,还有腐乳,我又带了几罐子来,足可让贵主人家吃到年后了。”
清空了两个藤筐,庄可卿还记挂着过会办年货的事,起身就要告辞。
“哎,等等。”
贾厨子一把拉住她,又对着帮工使了个颜色,那帮工机灵的一点头,钻到后间没了人影。
不一会才又回来,手里倒提了只火腿。
“前几日老爷好友让商队捎来这几只熏腿,可老爷不喜这烟熏火燎的味儿,直接赏了咱这些下人。”
说着话,贾厨子把那黑不溜秋瞧着像从土堆里拔出来的猪腿子往藤筐里一放,这才许了人走。
等看不见庄可卿的人影了,厨房里其他人不免嘀咕了问道。
“那火腿味道虽怪了些,可好歹了也是肉啊,而且老爷拢共就赏了两只,大厨你就这么送了只去,也不心疼?”
“你们懂个屁!快干活去,甭搁这儿偷懒!”
贾厨子根本懒的同这些个人解释。
他可精明着呢。
老爷如今可是离不了他的手艺了。
如果说之前他在府里默默无闻,仅仅是个灶上干活的老家伙,那现在他就是个能让老爷夫人的叫了上名字的红人了,这偌大赵府,他可算了上有脸面的。
而且,就因为做得几样拿手的好菜,能置一桌稀罕的席面,他都是被外借过好几回了,现在都说镇上酒楼的大厨,都比不上他老贾的一手咧!
所以他还不得好好笼络住这丫头,要不是人家,哪还有他现在这风光日子?
庄可卿送了两筐土产,得了条熏腿,背了篓子出门的时候,里面的蹄尖支棱出来,从远了看去,就同她脑袋上长了只角般,颇为滑稽。
可沈凌却是没有丁点儿笑意,只上前将筐子接了,一手一个给提了往骡车上放。
“以后东西重了就喊我,不要自己背。”
放完东西,他起手一楼,竟就这么把庄可卿抱了起来。
!!
阿凌你做什么!
庄可卿惊的僵住,只眼神迅速的往周围瞟了圈。
还好这赵府后门的小巷僻静,没什么人来,不然要是给瞧见了,该多尴尬。
万幸沈凌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是将她抱起来,稳稳的坐在骡车上,接着便没事人一样的牵了大黑往前走。
庄可卿抚着咚咚跳的心口,一时回不了神。
阿凌,终归好像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骡车一路往镇西而去。
板车上还有些土产是要带给五福记掌柜的。
这时候的人最讲人情礼数,他们得趁着店铺年前歇业之前上门拜访,免得整个年都过去了一次面都没碰着,面上难看。
这年后还有合作的,可不能怠慢了。
到了地方,沈凌还没把车停稳,庄可卿就一把跳下来收拾东西,头都没抬一下。
五福记铺子大门开着,时间也不早了,伙计们早就开始上工。
年前客人多,都是赶了来备年货的,里头伙计有心出来招呼记庄可卿,可无奈自己手里活忙着,只能对着里间喊了声,让掌柜的出来。
胡掌柜正想着要年前再去趟二李村拜访呢,东家和大掌柜离开前嘱咐他年礼务必备妥当了,同庄姑娘关系一定要处了好好的,等了他们年后酒坊建成的时候再来。
他这边原已计划了过年的礼来,被东家这么一关照,他就又觉得薄了,想着得再添些什么才好。
可他这儿还琢磨呢,人家庄姑娘倒是先上门了,又是筐子土产,粉丝、薯干是没有了,只两坛薯酒还有些鸡蛋和包了好的熟食。
东西不多,可人家礼数周全,面上笑吟吟的,又一口一口胡掌柜叫了亲切,实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还当想去拜访下姑娘呢,谁知倒让你抢了个先。”
“胡掌柜说笑了,今日赶巧了要来办年货,所以正好来您这儿跑一趟。”
庄可卿也没多聊,只略说了几句年后多久上工之类的话,之后便离开了。
回了车上的时候,只见了自己板车上又多了堆东西,一问沈凌,才知道是刚刚伙计得空搬上来的。
好家伙,她细细一看,这饴糖、酱、醋、茶的,只要杂货铺子里能叫的上名号的,都有一份,全码了整整齐齐的。
照这么着瞧,足可用到开春了。
车上只剩下小块的地方,还能放下几匹布,以及些点心果子之类的小玩意,至于肉铺子就不去了,张大叔说了年前他家也要杀猪,到时候会给送些来。
“阿凌,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不?”
庄可卿这回没坐在车上了,只走在大黑边上问。
“无。”
沈凌答的简单,庄可卿点点头,也没再追问,两人只牵了骡车,又买了些小玩意,在街边吃了顿热乎乎的面条,就往回走了。
回来路上又变了天,云层厚黑,风跟刀子似的,一张嘴就直往喉咙里灌。
沈凌把车上能摞在一起的东西全摞一起,空出小地方来,让她坐上去。
庄可卿起先不肯,可少年坚持的很,也不多劝,只在旁等着,大有你不上车我就抱你上去的意思。
最后庄可卿还是怂了,她乖乖爬上车,又把围巾紧了紧,在上面缩成了一团。
只沈凌一人牵了大黑,脚程快了许多,他们刚一到家,天上就又开始飘雪花了。
等了几人围着饭桌团坐下时,外面的雪都有一指厚了。
“还好你们去的及时,瞧着雪一场又一场的,怕是年前路都不好走。”
秦蔓枝说着话,把烘好放温的番薯细细剥了皮,塞到阿满手里。
小家伙好甜,抓了橙红的薯肉直往嘴里塞,糊了一下巴。
递给娘一块帕子去,庄可卿应道:“是啊,下雪了咱就在家里歇着,不出乱跑了。”
“可儿,你也是,年前这段时间就别忙了,总归豆腐生意不做,你也该多陪陪阿凌。”
秦蔓枝早察觉出这些日子小两口之间的微妙的气氛,她这个做娘的心中不免着急。可又实在不知这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趁了饭桌上有空,提点女儿几句。
凌哥儿瞧着冷冷淡淡的一个人,可性子沉稳可靠,根本不会这么幼稚了闹别扭,还得是可儿不好!
庄可卿要是知道自家娘亲这么想,可真是要冤枉了哭天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