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主,外面樊小公爷到了。”
婢女进得帐来通报一声,容安慧微一怔楞之后,才反应过来许人快快请进来。
语气都是带着微不可见的急迫之意。
乳媪齐氏自是明白自家公主到底因何急切,但她还是不露声色,只俯身倒了盏'梅香'来,端到容安慧的面前。
“公主,饮些茶水静静神。”
知晓这是乳母在提醒她一切未有定论之时,勿要露了情绪,免得引起他人胡乱猜测,容安慧点了点头,接了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冷冽梅香混合清茶的甘苦,让她心中一静,待到樊嘉瑞等人进来之时,已是又恢复了平日端庄大气的公主姿态。
帐中贵女们早在女婢通报之时就已坐回自己的位置,现下只略带好奇地看向进来的三人。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浓眉虎目,一身锦衣,腰系玉革带,端的是英姿勃发,一进账内,当先就与长公主行了一礼,尊道:“樊嘉瑞拜见长公主。”
这自然就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了。
肖婉和与余佳慧的座次离的很近,此番小公爷一进来,她就往余姐姐的边上靠了靠,轻轻碰了碰对方置于膝上的纤手,面上笑嘻嘻的,尽是揶揄之意,\"姐夫来了。”
余佳慧给挤兑的脸上腾起两朵红晕,羞涩地撇过头去,低低佯怒一声:“快些坐好她虽开始并不中意这门亲事,可自上回五福记中樊嘉瑞对她多有回护之后,一颗少女心也便软了,此番再见他这般英姿勃发,心中更是羞怯。
善月明正坐在余佳慧的对面,是将她的情貌看了一清二楚,不免微微翻了个白眼。
哼,不就是个小公爷么?身无实职不说,家中人丁亦是单薄,也就堪配你这尚书孙女了,自己祖父可是次辅,全京城的青年才俊还不都是任她挑选?
这样想着,便不想将视线在分了一毫在对面的坐席之上,而是顺势看向场中的另外两人来。
那男子生得眉骨挺秀,面容沉静,墨色眼眸如寒夜点星,身姿清售又挺拔俊秀,与樊嘉瑞那等武夫相较,气质沉稳之中又显一丝锐利,虽是一身普通的水色书生长袍,无有任何挂饰,叫人一眼难忘。
刚才那些计较瞬间全部抛在脑后,善月明只能听到自己一颗芳心砰砰跳动之声这倒是谁?
沈凌相貌出众,气质又与普通勋贵子弟迥异,如今只是静静立于帐中,就是吸引了所有贵女们的目光。
而庄可卿站在他身旁的庄可卿,则是被众人齐齐忽略了。
长公主与樊嘉瑞闲话几句,便转向青年那边,目光和善地说道:“我还记得你。\"
\"诗书俱佳、策论尤胜,是个有才之人。”
闻言,沈凌躬身一揖,郑重回道:“学生才学浅薄,不堪长公主如此盛赞。\"
“本宫一向直言,你之才华确实不凡,若有机遇,自然能够扶摇直上。\"
容安慧面上带着些许浅淡笑意说出这话,让樊嘉瑞心里都是一惊。
沈兄才华横溢不假,但亦不过是个国子监的普通学生,还未能参加科举中个进士,长公主此言又是何意,难道现在就要抬举了他?
庄可卿站在一边,此时听长公主如此看中沈凌,心中却是没有丁点自豪喜悦之意。
她现在虽然垂首,但早在刚才进帐和行礼之间将上首的妇人瞧了个清楚,那眉眼、那神态,阿凌当局者迷,而她却是瞧的清楚。
这长公主必与阿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有甚者,便是阿凌的亲生母亲也不一定压下心头震惊之意,庄可卿难耐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只盼时间快些过去,好让他们快些离开。
可长公主显然不这么想,今日再就一见,她是越发感觉自己与这孩子之间有种莫名的联系,只是如今还无证据,否则她都恨不能当场认回对方了。
乳媪齐氏眼见自家公主情绪不对,忙的又端了茶盏,趁着双手奉上之时靠近说道:公主,事情尚无定论,还当沉下心啊。”
经这一提醒,容安慧这才发觉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了,当即敛下眼睫,接过茶盏,作势饮茶,遮住了眼底的心思。
乳媪说的没错,派出的人没有回来之前,一切都还未知,自己还当沉住气才是,倘若此子真是璟儿,那往后母子相处时间还长,她亦会加倍补偿回来,也不急于这区区一时。
思及此处,容安慧再将茶盏放下之时,面色已是恢复正常,与沈凌勉力一番之后,又同樊嘉瑞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最后才笑说一句烤肉不错,赏了两锭金元宝。
明明刚才韦元忠是说公主想见一见有这巧手烹制了美味食物的人,可从进帐到出帐,庄可卿这个实际的大厨却是除了最开始的见礼之后,便被一直冷落一旁。
樊嘉瑞显然也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要说吃食做的好,那也确实是赏了沈兄妻子,但刚刚长公主明显就是在拉着沈兄不放,一直与他说话不停,其态度之亲善,都是对纪晁还有所过而不及。
实在奇怪。
可小公爷也不爱总考虑些想不明白的事,既是想不明白,便就不想了,省的白白耗费心神。
“咱快回去吧,我可都要饿死了。”
他笑说一句,走在前头,全不知身后那对夫妻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围帐之中,贵女们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都是在讨论与小公爷同来的男子可到底是个普通出身的,便是相貌不俗,气质出尘又是如何,没有进士出身,又无家族靠山,她们这些贵女是绝无可能倒贴的,这年代最讲究个门当户对,好看总可不能当了饭吃。
众人讨论了一会,也就失了兴趣,转而又聊起现下时兴的妆容来,而关爱蕊还是愣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刚才青年所立之处喃喃自语。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经了长公主的召见,三人回来时已经不早了,锅子里炖的番茄牛腩已经酥烂入味,樊嘉瑞早是饿的狠了,端了六伯递来的碗,张嘴就是一口。
“没想这番茄与肉同煮竟能有此好味,庄姑娘果真一双巧手。”
其余少年吃的肚皮滚圆,亦是不忘连连应和,庄可卿笑道平常,并欢迎他们下次再聚。
不过一句客气话,倒给几人当了真,纷纷赞她豪爽,还有约定了下回再聚的日子。
一众吃饱喝足,已是申时,沈凌见时候不早,便出声告辞,考虑他携家带口多有不便,樊嘉瑞便没挽留,而是让仆从将没有用完的鲜肉菜蔬全往骡车上搬。
他们吃了人家那么多烤串,又劳烦庄姑娘辛劳,总也不能白吃白喝,可若要以金银答谢反倒生分,还不如就送些肉菜合适。
沈凌见状也不推辞,道谢一声,坦然收了,之后便就道别离开。
回城的路上,庄保年赶着车好奇地问起自家堂姐,这贵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可有与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庄可卿听在耳中,往沉默的青年那处瞧了一眼,才笑着回了句,“哪有什么不同,也同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
保年听了,一路大呼失望,咋咋呼呼的倒也热闹。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几人走了一天也是困乏,秦蔓枝随便弄了些面条疙瘩的对付了一下晚饭,便招呼他们早早回屋休息。m
小院灯已熄了,但主屋卧房之内,沈凌却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