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谛仑布觉得乔良疯了。
昨晚，为了庆祝希望号的的竣工，他邀请了所有人，开启了一场盛大的银趴。
只有乔良没有收到邀请。
遗憾的是，李红英和追随她的女人们大多都没有接受邀请。尤其是那位漂亮的北国金发少女。
可惜，太可惜了。
谛仑布想着，反正所有都会上船离去，于是就连看守仓库的人手都没有安排。他们嗨至深夜，直至筋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却没想到，乔良这个疯子，他居然偷窃了食物和材料，消失了！
“昨天猎到的淡水碳龟还剩下半只没有处理，现在不见了。”卢内瓦特向谛仑布汇报道，“还丢失了二十多份烤肉，其余的，木头金属植物纤维兽皮也……”
谛仑布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他做好了长期航船的准备，为此囤积了足够二十六人大半个月的食物份额。那二十多份烤肉，不值一提。
至于那些材料，对海上航行也没有帮助。这船筏满载了二十六人，空间有限，那些东西他本也没打算带走。
他只是没有想到，乔良真的不走。
对于乔良的话，谛仑布并不是没有思考过。他生活于近现代，那高耸入云的三座巨大方尖碑，和他手上的植入体，都显然不是他的时代所能拥有的科技。
还有种种已经灭绝的史前生物，真实不虚，他甚至吃过了它们的肉。要说这里不是海蓝星，谛仑布是有几分相信的。
但，重返文明是所有人的期盼，作为领袖，违背他们的期望，会让他的权威动摇，他不能接受。
他更不能接受，乔良有任何获得话语权的机会。
不管海外存在什么，总要去看一看。如果真像乔良所说，再回来也不迟。
况且，就算真像乔良所说的，在远海有能掀翻船筏的大白鲸……谛仑布回过头，看着已经上船的众人，弓弩齐备，箭矢充足，不由得意气风发。
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这下……谛仑布看向了靠在船舷的李红英，满是贪婪。
“不管他，启航！”
……
待希望号走远，乔良才从海中探出头来。被他骑在身下的鱼龙顽皮地吐着水泡，身后，还跟了两只。
拿走的食物一定不能多，否则谛仑布会大发雷霆，不顾一切地搜查他。这里没有太多可供躲藏的地方，会很危险。
这三条鱼龙全部驯服，就是他一夜未眠的成果，剩下的食物，也都慰了他的五脏庙。
现在的问题是，鱼龙的鞍具只有两副，还差一副。
鱼龙表皮光滑，如果没有鞍具固定，人在它身上也无处可抓，无法骑稳。
还好，鱼龙鞍的制作只是材料种类繁多了些，工艺不算复杂，甚至无需借助铁匠台打造。
但被谛仑布震伤的右手到现在都发不上力，还因为昨天的锻造劳作和彻夜未眠，有了些许恶化的现象。
乔良看着远行的船只，又看了看手中才完成了大半的鱼龙鞍，默默计算着。
“还有时间，应该能赶上。”
……
也不知道航行了多久，坨夫坨也有些晕船，枕在李红英的大腿上休憩。
李红英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作为生活在尚未全球化的古代绿林客，听着他人诉说外国的风土人情，觉得陌生，不奇怪。
但乔良显然是与她同根同源之人。
他对她的国朝历史，知之甚详；可他口中的世界，她却闻所未闻。这是时代的隔阂。
今夕究竟是何年？若这海路能重返东亚古国，那又是哪朝的古国？
他说路不在汪洋大海，而在天之上……那位于苍穹凝视众生的监察者，难道是天道？通向宇宙的飞升之路，难道是登仙长阶？
李红英很想相信乔良，但她还有需要庇护的人。追随她的女人都是平凡百姓，她们不可能被简单说服，就放弃回家的希望。
若无法重返文明，她们会崩溃绝望，而那些男人们……又会犯下怎样的兽行。
李红英看着枕在她膝上晕晕乎乎的坨夫坨也，满是担忧。
如果乔良说的是真的，那此次出航就一定千难万险。
她是李红英，是江湖上侠名远扬的点苍剑派首徒。
见死不救，何以为侠？
……
“鲨鱼！有鲨鱼啊！”
惊恐的呼声传遍了希望号。
谛仑布向海面望去，不知何时起，一道道竖鳍跟在了船后。透过海水往下看，每一道虚影都超过了十五米！
巨齿鲨，方舟世界海洋里的顶级掠食者。它们一旦集群，沧龙也要退避。
而这里，足有七条！
悚然惊呼声在希望号上此起彼伏。
“首领，要……要攻击吗？”
卢内瓦特握着十字弩，颤抖着问向谛仑布。
“不，你疯了吗？它们还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贸然射击，只会激怒它们！。”
恐惧几乎将谛仑布淹没，但作为首领，他不允许在属下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
这样体型的巨齿鲨，任何一只撞击过来，都能对希望号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但它们没有，这些巨齿鲨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希望号后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指向了船侧的海中。那里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点。
这黑点不断上浮，但放大幅度却不大，目测来看，最大直径也就一米上下，
众人疑惑着那究竟是什么。
随着那个黑点的上浮，第一时间看清的谛仑布惊恐地想要大喊。
但他发不出声音，他瞬间失去了出声的勇气。
那是一只眼睛，鱼的眼睛。
庞大得不可思议的大白鲸浮出水面，带起的庞大水压掀起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拍下。
甲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巨响，希望号如同挨了一记重拳的醉汉，在惊涛骇浪中翻滚，四溅的海水浸湿了所有人的兽皮衣物。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巨大的鱼嘴张开，竖立起的上颚完全遮蔽了希望号头顶的阳光，黑沉沉的阴影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那密集的牙床层层叠叠，代表口腔的黑洞鲸吞着海水，形成的漩涡卷起希望号就往里拖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支持不住崩溃，将将箭矢疯狂地向巨大的白鲸射去。但这种口径的原始武器，对这深海巨兽而言，和水花没什么区别。
“完了。”
谛仑布呆呆地看着，心里头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满载着众人重返文明希望的希望号，终于来到了绝望的终点。
如同行刑的断头台闸刀落下，白鲸的上下颚合拢，摧枯拉朽地破坏了挡在了利齿间的一切。
这艘众人辛苦打造了大半个月，满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希望号，只一口，便被拦腰截断！
绝望的哭嚎声中，许多侥幸没有落入巨鱼口中的人们，也从破碎的木板上落入海中。
不远处的巨齿鲨群蜂拥而上，鲜红的血花在水中绽放，迅速染红了整片海域。
……
“没事的，别怕。”
李红英将坨坨背在背上，跳跃到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甲板碎块上。
个人能力有限，她眼睁睁看着周围人丧生，却无能为力，只能顾得上离她最近，一直晕船枕在她腿上的坨坨。
这块残破的甲板将将能站下两人，使她们不至于落入海中。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这些享受着血肉盛宴的巨齿鲨轻松便可以掀翻。
而有一头，已经朝她们游来！
李红英放下了坨坨，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向前窜出。
她第一脚踩进海水里，却没有沉下，而是像打水漂的鹅卵石一样，借着水的张力又向前掠了一截。
水上漂！
迎面就是巨齿鲨，双方距离极速拉近，它张开巨口就朝李红英咬来。
李红英却是抢先一步伸手摁住了巨齿鲨的鼻尖，用力一撑，整个人凌空翻起，跃上了巨齿鲨的头颅。
名为初衷的铁剑出鞘，李红英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鱼头一刺！
受到了伤害，巨齿鲨发狂地甩动起身体，不可抵御的巨力将李红英甩飞了出去。
她砰地一下砸入海中，四肢百骸的疼痛令她险些昏阙。她咬紧牙关，忍着酸痛浮出海面，迅速爬上了一块尚在飘浮的船只残骸。
这巨齿鲨的皮肤违背常理地坚硬，刚刚那一击，仅仅只是划破表皮的程度，连入肉都算不上。
她突然想起了乔良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遇到了危险，多坚持一会儿。”
这种情况下，多坚持一会儿又能如何？李红英想着，咬着牙，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坨坨的方向，瞳孔紧缩。那是谛仑布和卢内瓦特爬上了坨坨所在的甲板。
那破碎的甲板只够站着两人，他们打算将坨坨，扔下去。
……
碧海上，蓝天下，三条水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刺。
碧波如同被利剑切开，两侧的景物飞速倒退只剩残影，风在指尖穿梭的触感令乔良有了在飞翔的错觉。
鱼龙，方舟海洋中速度最快的生物，没有之一！
爽！
乔良张开双臂，拥抱着铺面的风浪，哈哈大笑。
自穿越而来的郁结，不快和愤恨，都在万顷汪洋上的风驰电掣中烟消云散。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但还有一件事要做。
乔良将目光死死盯向了前方，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号的残骸，鲜红的海水，游动的鲨群，和巨大的白色利兹鱼。
坚持住，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