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你失踪三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惊吓,也算赎了罪了,她娘不会怨你了。”
“不怨我了吗?”
“不怨了。”
大福晋看看安小朵,终于又安心的睡去。
一连数日,每次大福晋发病,便将那些戏码再重演一遍,终于有一天,大福晋不再做恶梦了,再大的响动也惊不醒她。
只是,依然糊涂,认得小洛,知道这个叫周镇的地方,可是,以前的事,却仍是模模糊糊,记不真切,她常常对着安小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安小朵有些发急,于南安慰她:“这类病原不是十天半月便能治好的,这是一个非常缓慢,时常反复的过程,但是,只要坚持,我相信,她会记起一切的,因为,她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意念,那就是,她的儿子,洛熙。”
“洛熙。”安小朵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喃喃的重复着。
洛熙,你在哪里呀?我这一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这些天,她一直陪着大福晋,只有何宇一个人在外面继续寻找着,只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于南见她沉默不语,也第一次不再饶舌,只陪她默默的坐着。
安小朵回过神来,见于南不说话,觉得奇怪,便问:“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于南看了她一眼。
“我刚从街上回来,无意中,看到了一张朝廷捉拿要犯的告示。”
安小朵猛地一震,看向于南。
于南眼里有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原来骆寒就是以前郡王府的洛熙王爷,那个老妇人,你叫她额娘,还说是山东那一带人常带的口语,可是,我想,其实你叫的应该是,额娘吧?”
安小朵低下头。
“洛熙是这人的儿子,她的妻子听说也在那次事件中死掉了,那么,你是她的干女儿?”
安小朵不敢摇头。
她无法想像,如果于南知道她是大福晋的儿媳,是洛熙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失望,而失望的他,又会怎样对待她和大福晋,说不定,一怒之下,会去官府告发吧?
“天哪,原来你竟然郡王府的千金?怪不得上次在军营中,你去看你哥哥,一直不敢露出真面目,原来,你是怕别人认出你,可是,你怎么又开了医馆呢?”
“哦,我自己喜欢这一行。”
安小朵始终低着头,她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自己很卑鄙,她利用于南对她的感情,她卑鄙透了。
于南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为自己身份暴露而害怕,忙说:“你不用担心,在我这里,很安全的,再说,官府要抓的,只是洛熙王爷,不是你们。”
“谢谢你,于南,谢谢你,收留我们,等额娘的病一好,我们就会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离开?不,安北,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你们已经没有了家,就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吧!”
洛熙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去做商贩,卖丝线的商贩。
他把自己做了个彻头彻尾的改变,有以前乔装打扮的经验,这回倒是驾轻就熟了。
收拾好了之后,他去找长乐,长乐看见她,略有些紧张,“请问,这位姑娘,你找谁?”
“我找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怎么在我家里?”
长乐这回手足无措,“那个,我们只是暂住,没拿你家任何东西,我这就走,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
见长乐慌忙去收拾东西,一脸理亏的样子,洛熙哈哈大笑。
这一笑,便露出了马脚,长乐听得这个大个子女人笑声突然粗得要命,细细一看,跺跺脚,娇嗔说:“洛熙,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不光是我要弄成这样,你也要变。”
“我?”
“是,你,我要把你变成一个老太婆!”
长乐惊讶的捂住嘴。
洛熙拿着买来的道具给长乐收拾了一番,这下真正面目全非,整个一老太婆,只是脸白了些,洛熙弄点锅灰和土抹到长乐脸上,又把白发拉下来,盖住脸。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哑巴女儿,你是我的老母亲,你得弯着腰走路,哑着嗓子说话,记住了吗?当然,能不说话,尽量别说。”
长乐被洛熙这一出,弄得咯咯直笑。
“我的王爷,我的将军,真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耍宝呀!对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卖丝线呢?”
“你就别问了,明天跟我卖丝线去。”
周镇的集市相当的热闹,洛熙的丝线生意也不错,因为价格公道,买的人相当多。
“我说丫头呀,你这花线颜色配得不合适,怎么那么多红色的呀,也不弄点黑的灰的给我们老太婆用呀!”
一个老妇人唠唠叨叨的。
洛熙啊啊的傻笑,连连点头。
“哎呀,你编的这些,是什么呀,鱼呀?这也太难看了吧?有人买吗?”
长乐佝偻着身子在那里憋 着笑,身子一抖一抖的,那老妇人又说:“丫头,你娘别是有什么病呀,怎么老抽呀?”
洛熙赶紧摆手,把长乐的头往下按了按,又是一阵傻笑。
好不容易,等那个老妇人走了,长乐笑了个够,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洛熙捂住她的嘴,这时,一队官兵走了过来,两人一下紧张起来。
哪知那队官兵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过去了。
洛熙放下心来,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
他摆了很多的红丝线编成的小鱼,他确信,只要安小朵经过,一定会注意的。
安小朵却还在那些无人居住的荒屋中徒劳的寻找着。
何宇见前面又有一间破屋,忙跑过去,刚到里面,便大叫一声。
“姐姐,快来呀!”
安小朵进去一看,心一下子抽紧了。
屋子里有一块带着血迹的金色的布,显然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地上还有食物的碎屑 ,破锅里,还有剩余的米汤,草堆里,有人躺过的痕迹。
这会是洛熙住过的吗?安小朵捡起那块布细细的看。
何宇突然说:“将军成亲那晚,里面的衣服就是这种颜色的。”
这是一块丝绸布料,布丝柔软,安小朵翻过来看,布边上隐约有行小字。
千思?
千思绸缎庄?
安小朵一下子激动起来,千思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呀,出现在这江南农村的一个小破屋子里,除了逃亡的洛熙,还能有谁?
她欢喜的对着那块布料,又哭又笑。
他受伤了吗?重不重?有没有处理好伤口?
他怎么会受伤呢?他会不会,已经被官兵抓了去?
不对,墙上的告示还在,官兵还在四处搜索呢,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跟官兵交手了?
何宇安慰她:“姐姐,别哭了,将军在这镇上,这是好事,也许,他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哪一天,我们一转头,没准就看到他了。”
“可是,这有血迹呀,有血迹呀!”
安小朵拿着那块布,哭得唏里哗啦。
回到纪府,于南在小阁楼上叫她。
“安北,快上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安小朵懒懒的走上去,一进去,惊呆了。
小小的阁楼里,挂满了红丝线拴着的荷包。
“你,你弄的这是什么呀?”
“好看吧?”于南神秘的笑,“这里一共九十九个荷包,每个荷包里,都有一句我想对你说的话。”
安小朵低下头。
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做了,在古代,怎么也会有这么会浪漫的,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呀,这哥们,该不会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吧。
可是,她不感动,一点都不感动,只是觉得,好对不起他,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一个这么真心的男人呀,安小朵真是有点没脸见他的感觉。
“安北,再过几天,我父母就回来了,等见了他们,我们……”
“于兄,”安小朵打断他的话,“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情,我娘,现在还不认得我,我哥哥,又……唉!”
于南温柔一笑,说:“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很喜欢你,忍不住就想表达,我刚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安小朵心想,你这么夸张,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可是,我知道又能怎样?于兄呀于兄,我真的对不起你呀!
于南见安小朵又低头不语,便自顾自笑笑,说:“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刚回来,也累了,歇一会吧,我楼下还有病人,等忙完了,再上来找你。”
于南下去了,安小朵一个人在阁楼的窗边发呆。
阁楼的视野很好,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全镇,安小朵趴在那里,随意的看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的红色,那是卖丝线的吗?
安小朵决定下楼去买很多的丝线,编成很多只鸿雁,把这个阁楼弄得红通通的,于南的家,就在镇中心,如果洛熙经过,也许会注意到吧?
从阁楼上望过去,是很近的距离,可是走起来,却是蛮远的。
安小朵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那个摊贩前,架子上十几只丑陋的小鱼,让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是洛熙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