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百依百顺,视若珍宝,可是,千羽心中,却是带着怨气的,带着仇恨的,她表面还是那要温婉可人,可是,实际上却如蛇蝎一般,似乎整个郡王府的人,都是她的仇人,她想尽办法折腾他们,连我的儿子,年幼的洛熙,她都会打骂,妒忌和恨让我也变得疯狂了,
“我向一个江湖郎中,买了一种叫吸血虫的毒药,下到她吃的饭里,菜里,喝的水里,她终究年轻,只是一时的斗气恨勇,任意发泄 ,却没有多少心机,终于着了我的道儿,那种毒药,无色无味,服了之后也无感觉,只是天长日久,人身体里的血,会慢慢减少,浑身无力,我给她服了一段时间,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没有精神来折腾了,我心就软了,再者,我也害怕,害怕自己把她害死,郡王爷请了很多名医来给她看,都看不出毛病,后来,请来一个江湖郎中,我一看,正是我买药的那一个,”
“那个人收了我的钱,却又去赚他的钱,我下毒的事,很快就败露了,郡王府痛打了我一顿,我狠狠的骂他,骂他只为了个贱女人,连自己儿子的生死都不管,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吵得最汹的一次,我带着儿子回了娘家,那时,我娘家权大势大。
“另一方面,他可能也顾忌到儿子,终于离那女人远了点,后来,我带洛熙回来,却发现家中,正在送大殡,她居然死了,那一天,风吹得特别大,吹得她脸上的白纸哗哗的响,我不敢去看她尸体,可是,风居然把她脸上的纸吹开了,她躺在棺材里,脸像白纸那样白,突然睁开了眼,死死的盯住我,”
大福晋说到这里,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恐怖之色。
“我一下子吓晕过去,自那以后,就落下了心病,而月影的出现,几乎是让我把那时的痛苦又尝了一遍。”
大福晋释然的笑了笑,“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像小洛说的那样,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死,是他放了她,放她去与他的情郎团聚,他也真够爱她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想一想,什么情呀,爱呀,男人的心,是最无情的,他完全忘了,我们年轻时的山盟海誓,只为了一张漂亮的皮,就把所有的夫妻情义抛到了脑后,唉!”
大福晋叹息着,不再说话,也不知又想起什么,沉思半晌,低下头。
“说来,我也曾对不起他,有了这一回,我便想尽释前嫌,与他重叙旧情,可是,自那女人走后,他就开始不停的纳妾,每日里,只是沉醉于那温柔乡中,连朝中事也不问,多次对皇上不敬,渐渐被皇上所恶,郡王府也就因此,一落千丈。”
大福晋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你阿玛,他还好吗?”
安小朵不知怎么回答,大福晋又追问一句,她只得含糊应着,“额娘,你也知道,你走前,阿玛就神智不清,疯疯颠颠的,这都三年了,不可能好的。”
大福晋看着安小朵,见她支吾着,就说:“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安小朵看了大福晋一眼,见她的面色沉静,只是微带着忧伤,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遂点了点头。
大福晋凄然一笑,眼里含了泪,说:“我早已料到了,他早晚会死在那个女人手里的,那是他欠她的,他得还,可是,我不欠她的,若不是她想伤害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对她下手,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噩梦 中度过,我不欠了,谁也不欠了!”
大福晋说完,只是坐着发愣,安小朵不知说什么,也只好陪着她发愣,半晌,大福晋垂下眼敛,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他死时,还是那么糊涂吗?什么话,也没有说吗?”
安小朵心中黯然,说到底,大福晋对郡王爷感情还是很深的,她不忍让她知道真相,遂说:“说了,他要洛熙一定要找到你,不要让你,流落在外面受苦。”
大福晋这下哭得更厉害,安小朵知道她心中委屈,也不相劝,只由得她哭。
哭着哭着,大福晋竟然睡着了,想来说了那么多话,回忆了那么多事,让她虚脱般的困乏。
洛熙三人,逃进了深山中。
再没有追兵了,可是,生存却是一严峻的问题。
而对于洛熙来说,身上的伤口更是一种致命的威胁和折磨。
已进入夏季,天气渐热,而伤口却开始流脓 ,溃烂,招来一大群苍蝇,苦恼不堪。
长乐每天忙着与那些苍蝇作战,又忙着采摘野果,张罗三个人的口粮,钱母自从丈夫儿子惨死,整个人就跟傻子没什么两样,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长乐的身上。
不过,也有好处,每日里为吃为伤口操心,倒让她忘却了自己的伤痛,不再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每天流泪。
在山中,很难有时间的概念,连洛熙也记不清他们在深山中到底停留了多少天。
“也不知大山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长乐找了根草叶,衔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出神的看向无尽苍茫的深山。
洛熙说:“大山的尽头,也许有一个很安静的村庄,像世外桃源一样,不为外人所扰。”
说到桃源,洛熙突然又忆起他和安小朵的桃花源,桃花源里的七天,是他这辈子永难磨灭的记忆,是刻在他心口的一粒朱砂。
“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长乐痴痴的望着,“如果有那那样的地方,我就是死,也要把你背过去!”
洛熙看着她,短短的几天山林生活,把他们都变成了野人,长乐白晳娇嫩的肌肤变成了暗红色,原本春葱样的手指,满是硬茧和伤疤,他想起初次见她时的情景,她轻轻抚琴,仪态万方。
洛熙在心里暗暗苦笑,爱她的女子,是不是都要这样,爱得这般艰难和辛苦?
腰间的疼痛再一次发作起来,洛熙看看天,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吗?
“长乐,带上伯母,我们该找个地方避雨了。”
“会下雨吗?”长乐抬头看看天。
“差不多吧,我这腰,现在都成了预告天气的神器了,看来,受伤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洛熙自嘲的说。
长乐担心的看着他的伤口,“洛熙,上次我们遇到的那种药草对你的伤口很有效,可是为什么那么难找呢,我几乎天天都在找,可就是找不到。”
“那种药草一般都长在大山的深处,悬崖峭壁边,本就很难寻到。”
长乐看了看周围,叹口气,蹲下来,又要背洛熙走。
洛熙说:“长乐,我可以走了,真的,可以了,再背下去,你会累伤的。”
有时,真的很难想像,出身于宫廷,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格格,又是那么的娇小柔弱,居然能背着他这样的大块头,在这么崎岖的山路上,走了那么久,那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呀,洛熙心中,充满对长乐的怜惜和歉疚。
很幸运,走了一小会儿,居然在山上发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小木屋,虽然只是极为简陋的木板房,但是尚可挡风遮雨。
说来也巧,三人刚进入木屋,天上就飘起了零星小雨,由疏到密,到最后,竟是哗哗的下得极大,地上污水横流。
三人躲在木屋里,听单、的雨声,洛熙突然又想起几年前与沈落落在山洞里的情景了,那次沈落落的假面被水泡掉,自己还不知,还一个劲粗着嗓子学安大夫,那样一张娇俏明媚的脸,声音却粗声粗气的,真是好笑得要命。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总是觉得笑料百出,非常开心和快乐,不说话时,又觉得非常的平静和舒适,那种温馨的感觉,让他明知死亡就在眼前,心里却窃喜 ,为能与她单独待在一起而内心窃喜。
他想起黑暗中,她轻触他的脸,她的手,温柔又柔软,让他的心痒痒的;她对着空气说:洛熙,我爱上你了吗?她的声音带着迷茫和甜蜜,犹如天籁之音,她说话时的脸,是那样的傻里傻气,却又可爱至极,让他的心一阵阵酥麻,她不知道,她睡着后,他曾细细的吻过她的脸,吻过她甜蜜芬芳的笑颜。
洛熙的唇边,绽放了一朵最最幸福和甜蜜的笑,忽听长乐的声音响起:“洛熙,你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洛熙回过神来,长乐正倦在他身边,孩子似的瞪着好奇的大眼。
“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哦,我记得你以前曾过有过一妻一妾,京城里的人都说,你很讨厌那个妻子,却很喜欢那个妾,是真的吗?”
“啊?”洛熙突然不知怎么回答,长乐却又说:“可是,那一妻一妾,却害得你两次逃亡,我常常想,如果那时,我多一点勇气,早一点跟皇阿玛说,他把你指婚给我,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