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一行随着那男子进入正厅,里面更是素雅可喜,一尘不染,整洁异常,长乐四处转了转,见那浅翠色的纱缦在风中飘着,映着阶前的几株白色桅子花,清香淡雅,宜人之至。
她一路一直心情郁郁,满眼风尘,乍见这般清爽,不由说:“想不到公子这里,倒是这样清静自然。”
哲尔见长乐对着那几株桅子花发呆,便上前说:“怎么?小弟也喜欢桅子花?”
“是,原先的住所中,也种着许多棵,一到夏天,便满院皆香,如今我不在了,也不知,那些桅子花,是否也清香依旧。”
“你若喜欢,我便请人再移些来,让这院落里,也遍是桅子花的清香,可好?”
洛熙一听,暗暗心惊,心想,这长乐也真是奇怪,遇到这样的男人,本该一言不发,处处防备,怎么还那么的轻呓感叹,她难道不知道,她那略带茫然的样子,让那个哲尔眼里的火苗,燃得更旺了吗?
他走到哲尔身边,说:“公子,你想听什么曲子,说出来,我们准备一下,这便给王爷奉上。”
“哦,这个,我一时,倒也没想好。”
洛熙看向长乐,说:“弟弟,既然公子也没想好,你就把你拿手的几曲,唱给公子听吧,反正呢,唉,你也就会那几首,公子若是想好了,你不会唱,也是徒然。”
长乐点点头,说:“公子稍候,容我下去准备一番。”
哲尔看着长乐,一直便痴痴傻傻的,此刻便愣愣的点了点头。
可是,要准备什么,鬼才知道呢?这一群人,哪个也没唱过戏呀,衣服道具之类倒是齐备,但既是戏班,吹拉弹唱的总是少不了,这唱的是长乐,这吹拉弹还没人呀,实在没办法,那个韩括说:“我来吧,幼年时学过一点,也还算是爱好,只是不知,格格想唱什么?”
“既是在江南,便唱昆曲吧,就唱,游园惊梦吧!”
长乐不知在想什么,总觉得有点精神恍惚,只听她又自言自语说:“我倒也真是游了园,才惊了梦。”
洛熙只顾着作假戏,在那个大箱子翻腾服装道具之类的,倒也没在意她说什么,翻了半天,总算翻得了一件适合长乐穿的,当下便递给她,又想起,游园惊梦里,也有个丫环春香,便选了个子最矮,也最有女像的一个属下,胡乱打扮了一番,看起来,也还勉强过得去,再看长乐,不由一怔。
精心妆扮过的长乐,双眉入鬓,面若桃花,素白的戏服上,唯领口和袖口上,缀着些许零落的花瓣,却是非常惊、,映着长乐的脸,真是有着让人窒息的美,此刻,她正自顾自的甩着水袖,唱那游园惊梦里的唱词。
洛熙忙拿起油彩,在长乐的脸上又加工了一番,虽然还是丽质难掩,但看上去,不过寻常的脂粉,没那种夺人魂魄的美。
洛熙说:“长乐,待会儿,你就胡乱的唱,唱得越难听越好,你唱的越难听,我们就走得越利索。”
长乐只是愣愣的看了看洛熙,走了出去。
曲笛声悠悠的响起来,长乐莲步轻移,樱唇微启,幽幽的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长乐唱出来的声音,已是极力压抑本来腔、,但听起来,却仍是极为悦耳。
哲尔自见了长乐袅袅的走出来,便已魂不守舍,及至听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一句,更是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了长乐身边。
洛熙心里又是一紧,而韩括的曲笛在这里也突然转得尖锐难听,哲尔微微皱眉,笑说:“看来你们这戏班子,确是个草台班子,倒可惜了你这一个人才,罢了,没有好的配乐,就唱到这里吧,只是你这戏服穿在身上,倒是说不出的好看。”
长乐说:“既然这声音入不得公子的耳,便请公子放我们去吧。”
哲尔说:“你们四处奔走,原也不过是为钱,这样吧,你多留几日,我按是最好的戏班子的钱给你们打赏,可好?”
长乐缓缓道:“四处奔走,虽然辛苦,却也并非全部为钱,为的,是既有钱,又有自由。”
哲尔一愣,低首半晌,说:“我初见到你,便惊为天人,再难忘却,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这几日,难得闲暇,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陪着自己说说话,请你,不要拒绝,过几日,我自会放你去。”
这时,那个李管家又急匆匆的走上来,附在哲尔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哲尔听完,说:“还请几位在府内再多住几日,我定会吩咐下人,好生款待着,在下现在有些急事要去办,去去就来,各位自便!”
说着,转身走掉了,洛熙暗暗着急,计划着趁着那个哲尔外出,想办法逃走,哪知,那哲尔一走,那个管家便招招手,那十几个人又把院子守住了,管家说:“主子出去了,这几位的安全,你们要全力保护,不许有半点闪失,听到了吗?”
那十来人齐声应着,洛熙几人只得退回屋内。
不多时,那个哲尔又回来了,仍是拉着长乐不放,接下来的几日里,那个哲尔日日与长乐谈些诗词,论些戏曲,倒一直也不曾有什么越礼的行为,连洛熙也摸不出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私下里和几个属下暗暗商议,何宇说:“我瞅着这个哲尔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倒像个情痴似的,对我们倒也没什么恶意,想来,也没有看穿我们的身份,要是看穿的话,不早就动手了?”
韩括说:“话是这样说,可是,他老不放我们走,倒真是个问题,他是允诺的人的呀!”
其余几个属下也都连连点头。
大福晋叹息一声,“这好好的,没承想又出了这桩事,这可如何是好?走又不给走,留也留不得?唉,要是没有小洛,我一早就让你们爽爽快快的打出去了,可是,这孩子,他还那么小,跟着我,还没享什么福呢。”
说着,大福晋落下泪来,小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睛里满是问号,见大福晋落泪,便懂事的去拭她的泪。
一屋子人全都黯然无声,长乐走进来,说:“是我连累大家了。”
洛熙忙说:“长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妹妹,我们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所在呀。”
长乐听到妹妹两个字,低下头,心中惨然。
洛熙说:“长乐,你觉得,那个哲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们好言相求,他会不会放我们走?”
见长乐只是低头无语,便又问了一句,长乐抬头,说:“你刚才,问我什么?”
洛熙愣怔着,走上去,握住她的手。
“长乐,这一路,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老是觉得你,神思恍惚的?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也没出什么事呀?”
长乐勉强笑,“我能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懒得说话而已。”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嘈杂,洛熙向外一看,猛地把头缩了回来。
“怎么了?”韩括问他。
“那个,那个认识长乐的人,带着几个兵士过来了。”
何宇说:“将军,你说这个哲尔,到底是什么人?说他是官吧,好像一直没听有人称呼他的官衔,也一直待在家中,没什么公务,可是说他不是官吧,为什么,竟能、动这么多官兵呢?”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一直想不透,现在这个人来了,我们都不要随意出去了,尤其是你,长乐,你现在这样,他只要看你一眼,便一定会认出你的。”
洛熙的话音刚落地,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是哲尔。
“贤弟,老待在屋子里做什么呀,出来陪我说说话。”
长乐看看洛熙,洛熙在里面捏着声音说:“公子,外面人多,我家小弟,素来不喜与那么多陌生人一起相处。”
“哦,那是我的部下,今日刚从外面执行公务回来,贤弟,你若不喜欢,我便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别来叨扰我们就好。”
紧接着,听见哲尔跟那群人说话的声音,不多时,那些人便散了。
哲尔又在外面叫,长乐站起来,想走出去,洛熙拉住她,说:“长乐,看来,我们是必须要走了,就在今晚,到那时,你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长乐看着他,突然问:“我美吗?”
洛熙一愣,这话,是从何说起?
长乐又问了一句,“我美吗?”
洛熙笑,“傻丫头,没来由的问这些话作什么?你当然美了。”
“可是我既然美,为何不能让我喜欢的男人,心生爱慕?”
洛熙被问得张口结舌。
长乐不再理他,缓缓的打开门,哲尔笑意落落的守在外面,手心里放着一只绿玉吊坠,说:“偶然得到这吊坠,觉得很衬你,送给你吧。”
长乐说:“公子为何对我这么好?”
哲尔笑,“自然,是因为觉得与你有缘。”
“世上的男子千千万,为何只觉得跟我有缘?”
哲尔听到男子二字,笑得更厉害,“我叫你贤弟,你便觉得自己真是男子吗?你是女子,我见你第一眼,便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