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朵原还想着,或许自己可以拥有一半的洛熙,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她低头不语,她已经好久,都没好好的吃过一次饭,可是,她不觉得饿,相反,她觉得很饱,她的胃里,她的身体里,她的心里,全部都被一股抑郁之气充盈着,真是,说不出的饱和胀。
灯影凌乱,人声喧哗,安小朵却只是觉得凄凉,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终归,还是回到了原地,她和他,仍然是分离吧。
洛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小朵的身上,发现她不见,忙也想跟出去。
袖子却被一个人生生扯住,是干帝,他带着威严的笑,轻轻的说:“洛儿,我记得,你当初,是不喜欢那个沈落落的,不喜欢的东西,朕不会再勉强你,她看起来,也是聪慧的女子,我想,今晚朕的话,会让她明白。”
洛熙摇头,“不,我喜欢她,她是我这一生,唯一最爱的女子。”
“长乐呢?你把我的长乐放在哪里?我去看过她了,她在睡梦中,依然叫着你的名字。”
洛熙低下头,良久,说:“皇上,请允许我,娶她们两个。”
干帝沉默着,他的沉默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洛熙静静的说:“我能做的,只是娶她们两个,或者,你让我死。”
说完,他抽身离去,干帝的手抓了个空。
安小朵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对着寂静的夜空发呆。
突然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紧接着熟悉的气息,弥漫过来。
是他。
安小朵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便是令两人都伤心伤神。
洛熙也没有说话,他怕他一说话,她会干脆的离她而去。
就这样依偎着,静静的,对着黑黑的夜。
黑黑的夜里,不知哪一处,突然想起剧烈的咳嗽声,两人循声望去,却发现暗暗的灯影里,踉跄走来的人,居然是梅妃。
她满面潮红,面若桃花,捂着嘴的双手,微微发着抖,她缓缓的张开自己的手,嘴角挂着一丝惨笑。
安小朵看得惊心无比,她的嘴角,她的手心里,居然全是血。
大夫的天职让她几乎想马上奔过去,洛熙却无声的按住了她。
梅妃迅速拿块帕子拭去了血迹,又把自己的妆容整理了一番,慢慢的又返回厅内。
安小朵诧异的问洛熙:“刚才,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她是在掩藏自己的病情。”
安小朵点点头,“有病不治,她想做什么?”
“你是大夫,看不出来,她是什么病吗?”
“她面赛桃花,我初见到她时,还惊讶于她的美丽,不想,竟是因为疾病而致,看这情形,她得的应是肺痨吧。”
“你说的很对,她确是肺痨。”洛熙肯定的说。
“咦,你好像很早就知道?”
“是,在我还是骆寒时,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查她和允诺,她也一直在偷偷的服药,只是皇上不知道而已。”
“肺痨会通过呼吸道传染,皇上那么喜欢她,我看,十有八九,皇上也应该感染上了。”
“这就是她,有病而不宣的缘故,如果用这样的方法害死皇上,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那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秘密,难道没有其他人知道再去告诉皇上吗?”
“皇上那么喜欢她,谁敢多嘴?淑妃是知道的,曾经派太医去给她诊病,那个太医居然说,她只是有点小伤寒,这皇宫里,谁知又有多少允诺的眼线?淑妃因为这件事,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
“淑妃?淑妃不是也很受喜爱吗?”
“宫里的妃子,也许今日得了势,明日便进了冷宫,这哪有什么定数。”
安小朵愣怔着,“那,为什么,偏偏梅妃就可以专享呢?”
洛熙摇摇头,“这是很多人奇怪的地方,不过,我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允诺那里,一时打不开缺口,从她这里入手,倒是容易些,只需要让皇上知道,她确实得了传染病,却心怀叵测,暗暗掩饰,我想皇上肯定会废了她的,他再、一个女人,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命吧。”
安小朵愣怔着,突然说:“洛熙,如果,我也患了肺痨,你会怎么做?”
洛熙一愣,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不要自己的命吧?”
洛熙哭笑不得,“落落,我是说皇上和他的妃子,你怎么会想到自己?我们曾经几度生死,落落,你觉得,你需要再来问我这样的话吗?如果你患上肺痨,我若治不好你,便与你一同染上,一同死去,倒还觉得是一生中最快乐的事,省得像现在这样……”
洛熙说到最后,长长的叹息了声。
安小朵重又抱住他,“洛熙,我只是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你的心,会被别人一点一点的夺去,我们曾经一起生死相许,可是,你和长乐,又何尝不是?”
洛熙捧起她的脸,“落落,我和长乐,只是共同经历生死,你说过的,我只有一条命,这辈子,只能许给一个女子。”
长乐自回宫后,一直恹恹的睡着,好像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而洛熙自返回京城后,便一直被留在了皇宫,安小朵想见他,突然变得十分困难起来。
她其实可以想像得到的,干帝一定是留着他,陪他最心爱的格格,安小朵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因为沈子轩和灿若的婚期临近,安小朵决定回老家接回自己的父母,回京城同住。
去老家之前,她和沈子轩灿若一起,去沈家原先的宅子看了看,那里已是荒草丛生,沈子轩痛心不已,一天内找了很多工人来修复旧宅,而安小朵因为本来对沈宅没有印像的缘故,反而有些漠不关心,倒是突然想起原先的郡王府来。
想起洛熙曾说过的话,要将那里重新修缮,要和她在那里生一堆儿女,如今看来,有点做白日梦的感觉。
她没法怨什么,或者怪什么,如果洛熙不愿意,纵使皇帝再硬压,他也决不肯留在那里的,他还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呢,皇帝也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他对长乐,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也许,只有他自己的心中最清楚吧,像他说的,有怜,有疼惜,安小朵想到这几个字,心里更凉了些,爱,往往就是由怜和疼惜而来的。
安小朵带着红芷和何宇再次回了山东老家。
沈父沈母还是住在温宁家,陡然间看到安小朵又回来,都是又惊又喜。
沈母忙问:“灿若呢?救出来了吗?她还好吗?”
安小朵见她一脸的担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事,便说:“她好着呢,我们老早就把她救下来了,还一起面圣,皇上都赐了婚,再过几日呀,就要成亲了,我这不是回来,接你们回京城嘛!”
这下子沈母可高兴坏了,呵呵笑着,说:“这下可好了,我快能抱孙子喽,唉,刚来山东时,我就说,让子轩赶紧娶了她,谁知又遇上你的事。”说到这里,沈母复又愁苦起来,“落落,上次你来时,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怎么洛熙也回京了,他怎么敢回京城呢?”
“娘,洛熙,他是皇子。”安小朵悄悄的把大福晋和干帝的事,附在沈母耳边说了一番。
“天哪,这,这……”沈母目瞪口呆,沈父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说:“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还神神秘秘的?”
沈母便又跟他说了,沈父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呀,老婆子,洛熙既然是皇子,那他就平安无事了,他平安无事,我们女儿,不也就能安生了吗?再者,他是皇子,便可以纳妾,我们家落落不就不用跟他分开了吗?”
“死老头子,你让我们家落落去作妾吗?”沈母埋怨着。
“这个,唉,那人家格格也不可能作妾的,不是吗?其实,你们女人呀,就喜欢争这些个名份,有什么意思呀?男人真心实意的对你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懂什么呀?你活了这都快一辈子,你也不懂女人的心,滚一边去!”沈母没好气的说。
安小朵想到这些事,心里又是一阵落寞,忙转开了话题,问:“娘,怎么没看到绿痕?”
“绿痕呀,哦,你走之后,温宁不新纳了个妾嘛,这不,怀上了,都好几个月了,绿痕正伺候着呢。”沈母说完,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绿痕伺候?没有别的下人吗?绿痕,不是正房吗?怎么倒要她去伺候侧室?”安小朵心下一酸。
“唉,落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温家,也是个大户人家,从一开始呢,又没怎么看中绿痕,都是温宁一再坚持,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现下绿痕既不能生,自然诸事都得瞧着人家的脸色,什么正室呀,温宁在家时,她还有些地位,温宁这一离开,她的日子,唉,没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