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后花园的花。”郑若兰一边优雅的吃着甄怀仁准备的午餐一边说。
“你看着改好了。”甄怀仁说着从公文包拿出随身携带的多半本支票,一边挨页签字一边说“这里归你了。”有了卢酩清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送给邰蓑衣,这里是他请孔令侃准备的。
“限额多少?”郑若兰根本不推辞。
“每张一千。”甄怀仁笑笑“不够我还有。”
“我还要买一辆车。”郑若兰诧异于甄怀仁目前的财务状况“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能不问吗?”甄怀仁耸耸肩“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被你曝光。”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问题?”郑若兰对于甄怀仁的理解力十分的不满意“我总的考虑要不要留一些以后去监狱给你打点关系。”
甄怀仁大笑“没有问题的,尽管花。”
“那好,我要把这里的家具都换了,我不喜欢……”郑若兰立刻进入了正常状态。
“只要你喜欢。”甄怀仁静静听着,没有一点厌烦,直到郑若兰说完,才开口。他也说不清楚他目前的状态。反正他有种说不出的心满意足,根本不在乎郑若兰的肆意挥霍,哪怕明年这些说不得都会灰飞烟灭。只要郑若兰喜欢,就花吧。
“我有灵感了。”郑若兰突然停下,看着梳妆台旁的甄怀仁“把我的书包拿过来。”甄怀仁一夜之间的变化,让郑若兰也有些不适应。刚刚起来,甚至体贴的不像话,照顾她洗漱,然后让她休养生息,自己跑下楼做饭,又送了过来。这一切,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在家中被宠溺的时候。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递给郑若兰,对方立刻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写了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只有写字声,继而是盖戳声。
“你今天还去上班吗?”甄怀仁写完,就凑到郑若兰身旁坐下,搂着郑若兰想自己的事情,直到对方开口。
“哪都不去了,陪你。”甄怀仁下意识的摸摸兜,又忍住了。
“抽吧。”郑若兰想要直起身,让甄怀仁起身。
甄怀仁却没有动“对你不好。”
郑若兰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体贴?”
“你是第二个。”甄怀仁平静的将郑若兰揽在怀里,没有隐瞒。
“我想听。”郑若兰钻进甄怀仁怀里,掀开被子,放甄怀仁进来。
“故事很俗套。”甄怀仁看着郑若兰“我现在不能说,过几年行吗?”
郑若兰当然不满意“不行。”
“你会出卖我吗?”甄怀仁幼稚的问了一句。
“不一定。”郑若兰似乎智商也不在线“没准我会的。”
甄怀仁苦笑“那就等你确定不会出卖我的时候,我再说好了。”
郑若兰想了想“那要看你了。”
甄怀仁能说什么,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捣乱。”郑若兰不满的靠在甄怀仁怀里“我又有灵感了。”说着拿过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写了起来。
“要不要把我的每个动作都写的这么详细?”甄怀仁有些无语。
“要。”郑若兰说着不高兴的挤挤甄怀仁“我饿了。”
甄怀仁看看外边漆黑的夜空,这就荒废了一天了,只得起身,下床。
一早甄怀仁开车来到宪兵司令部,到了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个并没有什么人使用的房间却开着门。甄怀仁看了眼里边,孟秋之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立正,敬礼。
甄怀仁点点头,走了过去。
安占江习惯性的为他沏茶后,按摩额头“昨天很累?”
“哪天不累?”甄怀仁狡猾的避重就轻。
安占江劝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甄怀仁回了一声,不由有些歉意。因为这事,他决定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暂时还是对众人保密为好。免得被安占江砍死。
“十二点。”常靖中很快带来了利民药局的回信,甄怀仁自然也想加快进程。看看时间“有没有什么要求?”因为甄怀仁昨天缺勤,所以距离会面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了。
“对方没有说。”常靖中想了想“好像是为了取信咱们。不过我的人在附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以防万一。”
甄怀仁心里冷笑,常靖中说的好听,他自己都说了是他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这也让甄怀仁考虑必须想办法再搞到一支近在咫尺,听命于自己的小规模武装,干什么也方便很多。可是自己这座小庙从哪找啊?又怎么找到值得他相信的人呢“就这样吧,你去准备,我准时到。”
常靖中领命而去。
甄怀仁不是个犹豫的人,立刻起身上楼来到了丁树中的办公室。田秘书知道甄怀仁和丁树中的关系如今好的很,所以迅速给甄怀仁倒了一杯茶,走进去通报。片刻后走了出来,请甄怀仁进去。
“好了,我要忙正事了。”丁树中看甄怀仁走进来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有事?”
“我想新组建一个行动组,挂在特警二队。”甄怀仁说着伸手从丁树中的桌上拿出一颗雪茄。
“行动组?”丁树中不置可否“有必要吗?我听说二组如今都闲的去码头和人家抢生意了。”
“有必要。”甄怀仁点上雪茄“二组都是生瓜蛋子,除了学历什么都不懂,总要历练。”他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们需要能够及时收尾的人。”
“利民药局?”丁树中似乎听懂了甄怀仁的意思。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常靖中目前看起来还可靠,可是胡斌就不一定了。只是当时的环境,一下子消失两个行动组的组长动静就太大了,别说甄怀仁,就是他也扛不住。如今看来甄怀仁准备布局了“可以,不过低调点。黄中柳这个人你要把控好。”
甄怀仁郁闷的点点头,暗骂 一句易正伦。丁树中说的含蓄,可是甄怀仁却明白什么意思。而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黄中柳太想做出成绩了,然后最近惹出了一堆腌臜事。最夸张的是,他还准备派人跑到宪兵二团团长罗友盛的卧室旁边,偷偷打洞安装铜管和大喇叭准备窃听。要不是孙千觉得实在不靠谱,上报给甄怀仁,不定捅多大篓子。只是黄中柳不管怎么胡闹,甄怀仁他们都必须给兜着。这无关其他,而是为了脸面,毕竟黄中柳是甄怀仁和丁树中推荐任职的。如果现在就把黄中柳撤了,他们的脸面就难看了。
甄怀仁和丁树中结束谈话后,黑着脸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王师傅,我是甄怀仁。您好。您有空吗?对,有些事情。好的。”甄怀仁挂了电话,转身又走了出来,一边将钥匙交给安占江,一边说“这几天我有事,不过中午我回家吃饭。”庞文浩据说正在参与一个大的方案,因此这十天不在家。鸳鸯蝴蝶派作家郑若兰女士要搜集素材,限令甄怀仁必须每天晚上给她提供,否则后果自负。甄怀仁却另有考虑,一来和郑若兰在一起让他感觉很好,第二,樊瑛似乎因为上次上海的事情被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作。这让甄怀仁很不满意,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启动了,他没有回头路了。必须要逼迫一下樊瑛。
安占江看了眼甄怀仁“二四六?”
“嗯。”甄怀仁想了想“周日就咱俩。”
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坐了下来“路上慢点。”
甄怀仁点点头,走到孟秋之的门口“孟秘书,通知tYL秘书处,以后中宪校政训处第三科,中警校政训处,团校秘书室每个星期六下班前,必须将本周工作进度报给你。周一向我汇报。”
“是。”孟秋之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看得出,甄怀仁交给他工作,让他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
至于宪兵特高课系统的汇总,甄怀仁则依旧由安占江负责,毕竟安占江比孟秋之可靠多了。
甄怀仁车子开的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中央国术馆,王子平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佟师傅并不在,看来甄怀仁的邪路子人家是真的看不上。
“此次前来,一是向王师傅,佟师傅表示感谢。”甄怀仁说那拿出一张汇票放到了王子平面前,看到对方脸色阴沉下来,赶忙说“师傅不要误会。这不是我的酬谢,而是我捐给国术馆,希望能够为更多有志青年提供一些帮助。”
王子平对甄怀仁这种糊弄傻子的把戏不以为然,却又不好拒绝“那么,我就替大家谢谢甄先生了。”显然虽然收下了,依旧很不满意,连称呼都恢复了之前的。
“第二。”甄怀仁只当没听懂“我想请王师傅推荐一批行家。”
“行家?”王子平不明白什么意思。
“不要点到为止。”甄怀仁直面王子平“我要一击毙命的。”
王子平此刻才明白甄怀仁这段时间接触国术馆的目的“甄先生说笑了,我们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也是为了抵御外侮。”甄怀仁打断王子平的话“我可以保证,这支力量只用来对付外国人和他们的走狗。”
王子平沉默了,他听懂了甄怀仁话里有话的意思。考虑了良久之后开口“你拿什么保证?”
“……”甄怀仁语塞,是啊,甄怀仁以为自己是谁?叹口气,站了起来“我确实没有资格保证。”说着就要告辞而出。
“这样吧。”王子平也不想断了和甄怀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互信“我可以推荐一些功夫好,愿意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师。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不会参与。”
“多谢。”甄怀仁很知足,这事也急不来。毕竟他也是临时起意“您可以先考虑人选,最晚下月中旬就可以了。”
又和王子平聊了一会以后,甄怀仁婉拒了对方请甄怀仁吃饭的邀请,开车来到了利民药局。
对于到底带不带枪进去,甄怀仁考虑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不带了。既然要建立互信,就要做出一个样子。再说了,人家要是真的想杀自己,凭借着一支枪也改变不了什么。
走进药局,几个月前的那个老头依旧在一旁给一个老妇人胡天海地的神侃。甄怀仁笑着对迎过来的学徒说“我来看病,原本约好前天下午六点二十来的,姨妈家有事情,耽搁了。”
学徒看了看甄怀仁“伤到哪了?”
“后背,不晓得是拉伤还是撞到了。”甄怀仁说着艰难地做了个举手的动作。
“请稍等。”学徒说着请甄怀仁坐到旁边,自己走进了诊室。
甄怀仁坐下,有些犯困,毕竟昨晚上没怎么休息好。想到这,嘴角不由得上翘起来。
“小伙子。”不晓得什么时候,老头已经忽悠走了那位妇人,笑嘻嘻的看向甄怀仁“刚成亲?”
甄怀仁笑笑,不说话。
“别不好意思。”老头招招手“不妨让老朽看看,说不得,可以让你夫妻美满,举案齐眉。”
甄怀仁心中腹诽,面上却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看看嘛。”老头笑着说“老朽这里说不得还真有良药。”说着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黄色的药丸“此为牛宝,不过不是一般的牛宝,乃是新疆,天山的牛身上的。尝尝。”
甄怀仁太了解这个老骗子了,不为所动,再次摆摆手“好意心领了,不用了。”
老头却浑不在意的起身走了过来,递给甄怀仁“我又不要钱,你试试,感觉好了,你再来。”
甄怀仁正要收手,那学徒走了过来,一分神,老头已经将‘牛宝’塞到了甄怀仁手里。
甄怀仁也不便纠缠,道谢之后,跟着学徒走了进去,就手将牛宝塞进了自己上衣兜里。
诊室并不大,还有个隔断。一进屋,一名中年医生示意甄怀仁不要吭声,跟着他,来到了诊室的隔间,这才发现一个书橱敞开着,而墙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甄怀仁走了进去,外边已经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等着了。中年医生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关上了遮蔽物。
中年人同样没有吭声,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甄怀仁客随主便,跟着此人又绕过一个院子,来到了正屋。
“认识一下。”中年人此刻才开口“我叫胡星,是利民药局的掌柜。”说着请甄怀仁落座,为对方沏茶倒水。
甄怀仁礼貌的谦让一番后说“敝人贾浩任,做点小买卖。”
两人相视而笑。
“不晓得贾先生有什么需要?”胡星递给甄怀仁一颗烟。
甄怀仁拿出自己的烟,笑着婉拒“胡老板说笑了,这话应该我来问。”
“那,我换个问法。”胡星没有纠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简单。”甄怀仁装不下去了,索性直接说“日本那边的消息。”
胡星点点头“我们能够得到什么?”
“目前是晋绥军,东北军,西北军的情报。”这原本就是甄怀仁找的借口,索性直接说开了“未来,华东,华北,西北三地的地质资料。”说着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宪兵第一团潜伏在陕西的情工名单。”
胡星一愣,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名单资料“请贾先生恕罪,我不明白。”不是说晋绥军,东北军,西北军的情报吗?怎么提供的是中央军宪兵部队的特务名单。
“胡先生不需要明白。”甄怀仁平静的说“我已经显示了我的诚意了。”
胡星吸口烟,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甄怀仁“这是日本在华北的情报组织‘樱会’的大概情况……”
甄怀仁接过来看了看“虽然很掉价,可是,那里我们无能为力。”说着拿出打火机点着了。这不是手段,而是甄怀仁的实话,他真的对故乡无能为力。
胡星见过很多特务,可是像甄怀仁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我需要一些时间,这里毕竟是你们的核心地区,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进行活动。”
“不。”甄怀仁笑着说“你可以办到的,我相信你。”
胡星点点头“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们确实有些情报,可是我的权限不够。需要联络上边。”
“可以。”甄怀仁接受了胡星的这个理由“关于你们设立商业电台的申请,已经通过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去交通部电讯司申请手续了。”说着将另一份设立电台申请书递给了胡星。
“贾先生还是把话说透吧。”胡星接过申请书,决定打破甄怀仁的节奏,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细水长流。”
甄怀仁笑了“无所谓,我的货好,贵方如果不需要就算了。”说着起身。
胡星郁闷的拦住甄怀仁“贾老板总要容人还还价啊。喝口茶,喝口茶。”
甄怀仁再次坐下,不过却主动开口“我需要胡老板提供日本国内尽可能详细的情报资料。当然,如果胡老板需要,我们也可以分享我们掌握的日本方面的情报资料。作为交换,如果胡老板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我可以竭尽所能的帮忙。”
“好。”胡星有些郁闷,他完全被甄怀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给敲蒙了。明明甄怀仁刚刚说的都是提供的国内的情报,怎么就说成了日本方面的情报?况且甄怀仁的付出和收获完全是不成正比,不由得让他怀疑对方到底是哪头的“没问题。”
双方不对等的又尬谈了一会后,甄怀仁才起身告辞。
胡星送走甄怀仁,并没有久留,而是直接走出小院,来到巷口,坐上了一辆早就等着的黄包车。情报工作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所以老情工永远会对任何问题都要怀疑。况且甄怀仁的举动太过古怪了。他是不是自己人?
甄怀仁走下黄包车,扔给车夫一块钱,一边哼着歌,一边再次走进一条小巷。他谈判的经验自然是欠缺的,尤其是面对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情工,所以他只能想一出是一出,只要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没有人能够摸准自己的脉。想着入神的甄怀仁将兜里的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幻想着此刻胡星的窘态。不由得浑身轻松,走到巷口,一股清香飘来,甄怀仁咋么咋么嘴,一愣。摸摸兜,自己刚才好像把那个老骗子塞给他的什么‘牛宝’吃了,四下看看,就要找地方催吐。
“你小子真是差道儿,这是麻地方,干嘛呢。”这时身旁传来一声呵斥,甄怀仁扭头一看,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人身旁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还看,再看信不信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那女人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威胁道。只是一张嘴,满嘴喜感的天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逗哏。
“姐姐,您那天津的?”甄怀仁回了一句。
“呦,老乡。”女人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甄怀仁“你……”
“甄怀仁。”不等女人说话,身旁原本隔岸观火的青年突然开口。
甄怀仁一愣,仔细看了看对方,不确定的问“十六爷?”
“真的是你。”青年大喜走过来张开双臂要拥抱甄怀仁,甄怀仁赶紧躲开“滚。”
十六爷毫不在意,大笑着向甄怀仁介绍身后的女伴“我未婚妻,赵怡安。”
甄怀仁一听,收起刚刚故意做出的暧昧神情,礼貌的点点头。此人就是当初甄怀仁在天津便衣队暴乱中救下的天津八大家之一,向国臣第十六子向克藩“嫂子好。”
“我学弟,甄怀仁。”向克藩笑着向赵怡安介绍。
甄怀仁不甘示弱的说“他的救命恩人。”
赵怡安看看二人,没好气的说“早说啊,走,找地方聊聊。”
向克藩看看小巷“你住这?”显然意有所指。
“我还没结婚呢。”甄怀仁笑着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牛宝’。奈何这么一耽误,早就消化了,无奈的说“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向克藩笑骂一句,招呼甄怀仁一起做黄包车。
“你留校了?”向克藩放下咖啡杯“不错啊,公家饭,很稳定啊。”
吃完饭,甄怀仁就被向克藩拉出来找了个咖啡馆叙旧,赵怡安独自回酒店去了。
“马马虎虎吧。”甄怀仁好奇的问“你呢?不是去德国不打算回来了吗?”袁克藩出身富贵之家,可在家里地位低下。妹妹向仪容还被掌家的大太太逼着做了其女婿的填房。民国二十一年年初,向克藩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出国留学。之所以选择德国,是因为那时候德国留学便宜。其父虽然留给他十万块,可是掌握在五太太手里,直到其过世后才转给他,当然手续费不便宜,足足一半。
大家族免不了的龌龊。
“毕业了,去美国呆了一年,这不,遇到了一个暴发户。知道我是谁以后,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我。”向克藩苦中作乐的说。
甄怀仁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赵怡安刚刚表现得一点都不淑女“嫂子人漂亮,是个敞亮人。”最起码,比郑若兰这个奇葩强。想到这,赶紧喝口咖啡。
“他家老子是靠着曹老帅他们发的家。”向克藩耸耸肩“如今是南边的天下,也不过是勉力维持。”
“那怎么来南京了?”甄怀仁岔开话题。
“这不听说财政部有个市政工程,他家是做建筑的,就想巴结一下,不求赚钱,为的就是拉上线。可是来这么些天了,饭没少吃,钱没少送,全不给痛快话。这不今天直接晃点我们。约好了一个什么徐公子,结果等了一中午不来了。”向克藩半是解释半是抱怨“搁谁谁不生气。”
“市政工程?”甄怀仁不确定的问“地下水利设施?”
“对啊。”向克藩看看甄怀仁“有门路?”凑了过来“那你可得帮帮忙,你嫂子不会亏待你的。嫂子疼小叔子……”
“滚。”甄怀仁没有拒绝“别胡乱找人了,等我消息。”
向克藩听甄怀仁口气这么大,狐疑的问“真的假的?我们可真的回去等消息了。”
“行。”甄怀仁点点头“他们就算分包出去也要到月底了。这段时间我安排,你和嫂子四处逛逛。”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有事打电话给我。”
两人聊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分手。甄怀仁哪都没去,直接回了自己和郑若兰的家。
“也就是说你为了不接受姨姨安排的婚事,向一百多个女人求爱,然后被拒绝了一百多次?”趴在甄怀仁身上的郑若兰打起精神询问。
“对啊。”甄怀仁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不是大事不好,而是好的不能再好。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听。”郑若兰看着甄怀仁身上的累累伤痕,照着他的脖颈张嘴咬了下去。
甄怀仁握紧拳头没有吭声,直到郑若兰心满意足,才笑着问“明天会被看出来的。”
“我不管。”郑若兰翻身,抬起甄怀仁的胳膊,钻进他的怀里“快说,不然可就不是这了。”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甄怀仁无奈,只好开始说了起来“第一个是中西女中高我两届的一个女生,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去‘日本地’买……”
似乎是太累了,甄怀仁第一个故事还没讲完,怀里的郑若兰已经睡着了。
甄怀仁却睡不着了,无他,有些事情不去理会他都以为自己忘了。倒不是什么艳遇而是他记起在天津读警察教练所时,曾经遇到过有老警察利用看守所里的犯人‘行差’的事。所谓的‘行差’不过是黑话,其实就是利用犯人做事的意思。他需要要做的事都需要玩命的,也需要随时将这些人抛弃。还有什么比死囚更合适的。
“刑事死囚?”丁树中看着甄怀仁连夜形成的方案心中狐疑。虽然宪兵司令部直管的地方不大,可是驻扎的部队院校也不少。这些人参差不齐,被判处极刑的并不在少数“刑事犯属于第二课负责。”
“我知道。”甄怀仁抽口烟“我没抢他们工作的意思,我是说行刑的时候,让新组建的行动组来,他们需要练胆子。”
丁树中对此是很不以为然,不过考虑到甄怀仁这厮最擅长的是节外生枝“好吧,我可以协调,不过人不能跑了。出了问题,没有人给你担责任。”
甄怀仁满口答应“没问题。”心里却冷笑,不过事情办成了就行,何必为了‘有的没的’现在做无谓争执。
“昨天怎么样?”丁树中谈完了小事,开始询问他最关心的大事。显然自己不开口,甄怀仁是不会主动说的,听常靖中的间接转述,也不一定多么可靠。
“谈妥了。”甄怀仁倒没有遮掩“我们不再提供国内情报,双方互换关于日本人的消息。他们保证不在首都扩散。允许他们设立商业电台。如果他们的人出了事,咱们给他们提供一些便利。”
“我们是不是让步太大了?”丁树中有些不满意。听意思,cp那边简直空手套白狼。甄怀仁什么意思?想身在曹营心在汉?
“很多消息,他们的级别也不够。”甄怀仁早有准备“需要有一条专门的管道及时和他们的长官联系。”
丁树中想了想“做这行的可不止咱们一家。”
“所以咱们帮他们捞人可以,每次另算。”甄怀仁无缝衔接。
“捞人?”丁树中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被甄怀仁钻了空子。立刻反对“这种事岂不是授人以柄。做不得。”
“当然不是放人。”甄怀仁揶揄道“都说了,提供便利。咱们负责打探,他们自己来。”
这风险就小多了,丁树中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还是亏本。”
“没办法。”甄怀仁耸耸肩“咱们靠钱,真的比不上人家靠思想在日本人那里吃得开。”
丁树中倒是认同这句话。毕竟人家的理念是天下大同,自己这是民家“房,钱,女。”比不得。
从丁树中办公室出来,甄怀仁这才返回自己所在楼层,一出楼梯间,就看到了在办公室忙的不可开交的孟秋之。
“人很识趣。”安占江一边给甄怀仁汇报昨天课里的情况,一边给甄怀仁按摩“最起码暂时看不出什么。”
“嗯。”甄怀仁想了想“我准备组建一个突击队。”
安占江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敢死队。”甄怀仁将对方拉进怀里“方靳鑫他们吓唬一下人还行,干事靠不住。”
“你想干什么?”安占江一听,第一时间攥住甄怀仁的领子“老娘还没个结果呢,你要是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甄怀仁不知道,看不出,想不明白,才两个多月,安占江怎么可能就对自己一往情深了“放心,我是以防万一。这年头一个个的都是临时抱佛脚,真要是做什么没有趁手的人不行。”
安占江想了想“行,不过,我管着。”
甄怀仁有些差异的看向安占江。
“不行吗?”安占江没有屈服“还是你依旧不信我?”
“我不想瞒你。”甄怀仁抱住安占江“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
安占江搂住甄怀仁的脖颈“是不是包括内柳巷?”
甄怀仁对于安占江的跳跃思维有些哭笑不得“那是老易的媳妇。”
安占江一愣,却撇撇嘴“那样才尽兴啊。”
不等甄怀仁开口,电话响了,安占江拿起话筒“第四课,哪位?在,您是?好的。”将话筒递给了甄怀仁,亲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孔干事。”甄怀仁刚刚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中午?我有安排了。那就晚上吧,不过我不能多待,对,你们把庆典搞得这么成功,我的工作量也就大了。对啊,不怪你怪谁。”说着笑了起来“好的,我准时到。”
甄怀仁又和孔令侃胡说八道了一会后挂了电话,开始为晚上这次梦寐以求的聚会准备。看了常靖中准备的盐务稽查总所的资料,甄怀仁才知道没有内应,他真的搞不定。哪怕他占着理,可是他的那些证据同样禁不起太多的推敲。
正看着复杂到让他头疼的人物关系,电话又响了,甄怀仁叹口气,接通“第四课,甄怀……”心虚的看了眼门口“我在上班。不是,怎么会,我……”再次心虚的看看门口“喜欢你。非要说。”甄怀仁清清嗓子,无比艰难的说“我爱你。嗯,行,晚上继续给你讲。”他突然发现,那个字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说出口“对了,晚上我可能回来晚一点。应酬,不是,怎么会,谁都比不上你。真的不合适你去。只要不是这样,其他都可以行吗?啊?这……好好好,这样,她们也需要准备,明天中午……我不是拖延,真的,明天中午咱们一起……”甄怀仁心头一热,说话也不磕巴了“对,明天中午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说的,对,说话算话。”
挂了电话,甄怀仁解开风纪扣,却再也看不进去资料了。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丽华?离离,对。”拿出烟点上,等了片刻,继续说“丽华,明天中午多准备几个菜,对,有客人。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你们一定会很满意的。”说着甄怀仁邪魅一笑。
正在畅想明天盛况的甄怀仁再次被电话拉回现实,这次却让他皱皱眉头“送飞机?浙校那帮人搞得?嗯,不用,人家没有通知我,就是没打算算上我。嗯,郑科长最近怎么样?别闹了,人家一拳打死你信不信?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武松。对,嗯,中午见。”
甄怀仁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光头佬月底五十大寿,邰蓑衣的跟班,首都警察厅厅长王固盘等人突然提出献礼,而且要献飞机。这段时间他鼓捣建立发动机厂的事,对于飞机采购也有些了解,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有的。显然是突然袭击。当然不是冲着自己去的,而是李教育长。
“李教育长的办公室一上午都关着门。”陕西人向影心一边夸张的描述,一边将一根黑长直夹到了甄怀仁碗里“好吓人的。”
甄怀仁赶紧将嘴里的吃完,又开始吃起碗里的。
“补这么多,也不怕喷血。”安占江揶揄一句。
“每天挨打很辛苦的。”向影心反唇相讥“我心疼自己男人有错吗?”有些事是瞒不住地,更何况齐五当时就对向影心传达了指示。她当然不愿意,不甘心,不高兴邰蓑衣的安排。可是她知道容不得自己拒绝。
哪知道,峰回路转,第二天齐五就告诉她,之前的命令撤销。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谁在发力。原本她以为自己和甄怀仁不过各取所需,甚至甄怀仁只是馋她的身子而已,如今断不会为了自己得罪邰蓑衣。却不想甄怀仁这个夯货竟然为了自己,顶了邰蓑衣。看着以极其不雅的姿态再次将一根牛鞭吃完的甄怀仁,头一次心甘情愿的喊了句“先生啊,我以后也会学着做的。”
旁边的樊瑛差点吃呛,安占江同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行。”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又夹起一根笑着说“再过几天就好了,等忙完这几天,我天天回来吃。”
“真的。”向影心惊喜的起身,来到甄怀仁跟前,搂住他的脖颈“你说的,这一阵你忙,我晚上都睡不着的。”
“那怎么不告诉我呢?”甄怀仁一本正经的看了眼直翻白眼的安占江还有被向影心截话正郁闷的樊瑛。
“怕打扰你啊。”向影心卖乖道“你在做大事啊。”
甄怀仁笑了起来。
也许因为语境不对,错过了最佳时机,樊瑛之后情绪一直不高,最多就是在甄怀仁面前倾诉相思之苦。
甄怀仁自然是顺着对方说,可是每每樊瑛想要把话题引到孔令侃等人的生意上,他都会想办法岔开话题。
“这位是我三哥张远南。”傍晚时分,精神饱满的甄怀仁来到了颐和路49号。不出意外,孔令侃家的那些帮闲并不在,毕竟他们做的事是挖宋家墙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过张远南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合法性,不但带了妻子还带了他的妹妹,宋太太“咱们去书房吧。”
孔令侃只是把税警总团当做了筹码,其实并不在意。可是他也是一个嗅觉极其灵敏的任,甄怀仁和张远南的交易,他觉得有好处。
甄怀仁特意向不看他的宋太太点头示意,跟着孔令侃走进了办公室。
“都留下?”张远南本来以为可以狠狠敲甄怀仁一笔,再不济也能得到tYL的好处,却不想甄怀仁另有打算,想要自己的那些人都留下。要知道不管到哪里,没有自己人,根本吃不开的。“怀仁有些异想天开了,要知道就算妹夫……在的时候,也早就对这税警总团无法染指了。”
甄怀仁接过孔令侃递过来的雪茄“对啊,宋院长不在了。”
张远南微微有些不满,看向孔令侃。
“怀仁,好好说话。”孔令侃笑着说“三哥是自己人。”
甄怀仁点上雪茄“怀仁冒昧称呼张团长一声三哥。对于这事,三哥想左了。”看张远南不明白,甄怀仁直接说“如今三哥离开税警总团这是很好的,可是三哥带走了一大帮人,上边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三哥想再折腾出一个‘一个税警总团?’”
张远南赶紧否认“冤枉啊,不要说我没这想法,就是有,我也没有这财能啊。”
“三哥忘记,‘宁枉勿纵’了?”甄怀仁解释道“三哥要想在新的地方吃得开,只需要花钱就行,您后边是张家。”甄怀仁不动声色的抬了抬张家,虽然和孔家相比,不值一提“可是三哥要是带走了人,就好事变坏事了。”
张远南大概听懂意思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查也。宋院长可是国舅爷,这身份谁能相比,结果就因为染指兵权,一下子被迫辞职出洋。张家有了孔家相助,一辈子安乐足矣,再想不该想的,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不由得冷汗直流“怀仁说的对,说的对。”继而又说“可那些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总不能不管啊。”
“唉,对。”孔令侃插话“管,一定要管。”说着指指甄怀仁“三哥要是信得过怀仁,都给他,错不了。”
张远南看了眼甄怀仁,这才明白今天似乎是‘蒋干盗书’,妹夫联合外人坑他。同时对甄怀仁刮目相看,这人胆子确实不小,你一个二十浪荡岁的娃娃,竟然想掌握几千人的队伍。
“三哥也不要多想。”甄怀仁差点被打乱节奏“我确实有意调去税警总团。”
孔令侃和张远南都诧异的看着甄怀仁,毕竟甄怀仁一旦调去税警总团,tYL的事就不方便插手了。尤其是孔令侃,如果甄怀仁去了税警总团,那么他如何自处?
“当团长确实比做一个教官威风。”孔令侃干笑几声,他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可是却知道有折腾日本人的大生意,甄怀仁就不可能调出宪校“可也不用调过去,兼……对,兼差也不错啊。”他懂甄怀仁什么意思了。甄怀仁想要弄兵权,一个团的兵权。
“只怕不容易吧。”张远南倒是不怕得罪甄怀仁,况且,这事弄不好就是坑,所以他直接打破甄怀仁的幻想。
“所以我想请三哥在必要的时候帮衬一下小弟,谋个税警科科长的差事。”甄怀仁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