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军和航空委员会设立宪兵区?”钱大钧接过甄怀仁递过来的报告看了看。
“是的。”中午吃了十个鸡蛋蒸的鸡蛋羹,有些补过头的甄怀仁恭敬的说“各国军中,并不单单只有陆军有宪兵,况且宪兵才是军中唯一正规执法机关,所以不单单陆军需要宪兵,海军、航空委员会等,所有军事委员会下辖军事单位都应该被宪兵监管。”
蒋婳秀既然成了废牌,甄怀仁就不得不另辟蹊径。因此决定提前抛出陆海空宪兵的方案。其实航空委员会完全是凑数,单独说海军未免太过针对。陈上将那么厉害,光头佬都无可奈何,他自然不敢直接开火。
“据我所知,甄处长已经不负责宪兵工作了吧?”钱大钧不置可否。他已经知道甄怀仁的应声虫林素国在电雷学校设置宪兵中队的事,可是真没想到甄怀仁野心不小,还想把手伸进海军部。关键甄怀仁理论上和宪兵司令部已经没有瓜葛了,图什么?
“位卑未敢忘忧国。”甄怀仁却没有适可而止“正因为卑职现在负责第三处,才发现军中没有一个单独自成体系的纪律机构的弊端。”
“甄处长未免言重了吧!”钱大钧皱皱眉头。虽然他昨天参加了甄怀仁的订婚宴,可是并不代表就对甄怀仁的大言不惭还有指手画脚给予容忍。
“卑职职责所在不能言明,情况只会更加严重。”甄怀仁直到现在都没有把手里的牌打出来。虽然他知道‘军事密码泄密’、‘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三局第六课’、‘中央军倒卖军火等等的牌打出任意一张都足以让自己的目的更容易达到。可他也明白,一旦打出去,这张牌也就废了。相比于目前的困境,未来的巨大收益促使他只能选择最费力最不讨巧的法子。
钱大钧看了眼甄怀仁“海军意见会很大。”身为职业军人,钱大钧自然看不上甄怀仁的那些下三滥手段。可事事都以成败论英雄,如今甄怀仁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小处长,而是委座侄婿。他哪怕不喜欢,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
为人功利的甄怀仁境界还没有跟上他自己的爬升速度。以至于误判了形势,蒋婳秀对于委座来说,不过一个让他讨厌的兄长女儿。可在旁人眼里,这是委座目前最近的第二代亲族。就跟公主一般,哪怕再不受皇室待见,到了外边,旁人也会顾忌三分。
“我已经和第三舰队,第四舰队取得了谅解。”甄怀仁恭敬的说“至于第一舰队、第二舰队、测量舰队、巡防舰队、练习舰队我已经联系了海军部……。”这些名目繁多的舰队听起来唬人,可是加起来连汉口的第三舰队规模都比不上。而且目前这些舰队都属于中央海军,也就是说属于海军部,所以只要和海军部谈妥了,那么这些舰队自然也就同意了。
“哦?”钱大钧对于甄怀仁竟然能够搞定东北海军倒不意外,毕竟他已经知道甄怀仁为何应钦牵线搭桥收编东北军的消息,可是对于甄怀仁这么短时间又和广东海军有了联系,真的十分诧异。果然天生就是个干特务的,钱大钧不等甄怀仁说完,武断的打断对方“那只能等到陈部长留洋考察结束了。”
英王加冕典礼,作为海军部部长,伤好之后的陈上将需要率领一支小舰队出席,顺便考察欧洲海防兼以采购军械,以便回国构建海防。时间不久,预计前后十个月,上个月月底刚刚启程。
“海军部陈次长答应明天见我。”甄怀仁听出钱大钧送客的意思,只好直白的说出了结果。
钱大钧这次倒是慎重了。毕竟理论上,陈绍宽不在,就是海军部次长兼第一舰队司令长官陈季良当家“我只能在多方有了共识之后,才能向委座汇报。毕竟军国大事容不得戏言。”
“所以我来是向您要支援的。”甄怀仁笑着拿出另一份报告递给了钱大钧。
钱大钧看了看,觉得荒谬,报告的内容是,甄怀仁向军事委员会自荐为中央宪兵司令部副参谋长。他看了差点没忍住笑,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自己要官当,还是昨天当了人家侄女婿的情况下。好在他也见多了光怪陆离的事“这需要军政部来考量。”说着将报告退了回来。
“这是我和海军部谈判的资格。”甄怀仁却又把文件推了过去“否则海军部不会和我进行实质性的谈判。”
钱大钧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委座的心思,甚至整个军委会内的各个单位都对海军没有任何好脸色。自成一系就算了,只要真干的时候你上手也行。可五年前一二八淞沪抗战时大家看出来了,这帮子海军绅士们,中看不中用。
当时海军部竟然和日本海军秘密签订协议达成‘敌若不攻我舰,我自不攻敌舰’。这就相当于‘九一八’不抵抗的翻版。不但坐视十九路军在上海孤军奋战,甚至在首都被日本军舰炮击时,驻防首都的第一舰队全程冷眼旁观。以至于战后全国掀起了一股取消海军的风波。国民政府自然不会取消海军,毕竟它们自己也不干净。可是也受够了海军部的无所作为,不但自此之后,修改了海军部的发展计划,依旧按照北洋时期杨部长制定的计划发展,还决定另起炉灶,电雷学校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设立的。也因此当海军部一再要求兼并第三舰队和第四舰队时,上至委员长,下至参谋本部都选择了和稀泥,宁可让东北军和广东军的余党盘踞两支舰队,也不让海军部一家独大。
可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海军部直接控制的第一、第二等舰队尽管内部也是勾心斗角,却在对国民政府时,依旧团结一致。委座也想了很多办法来分化瓦解海军部,却收效甚微。现在甄怀仁愿意当出头的椽子,钱大钧还真的不好说什么“我会向委座汇报。”
“我和陈次长约定的是明天傍晚七点钟见面。”甄怀仁却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请钱主任费心。”
钱大钧对于甄怀仁给他限定时间,没有吭声,端起茶水,甄怀仁礼貌告辞。
走出侍从室,甄怀仁看看时间,今天又旷课一天,坐进车里“回处里。”
柴老二启动汽车,甄怀仁拿出烟点上“你和我姐夫什么情况?”
柴老二早就等着甄怀仁问,如今甄怀仁终于问出了他想要的问题,心态却出奇的平静“我就跟着表老爷去吃了几次饭,然后……我也说不清……”
甄怀仁皱皱眉头“你喜欢他?”
柴老二心虚的说“表老爷给我钱了。”
甄怀仁能说什么“他要调去盐务署底下做分局长,我不放心,你去做分局税警队长吧。挣得至少翻一翻。”
柴老二看看后视镜“处长,你不要俺了?”
甄怀仁笑骂一句“我要在那做买卖,你和他两个是给我打前站,拿两份薪水。”
柴老二一听,顿时不吭声了。他对甄怀仁也没多忠诚,况且,甄怀仁给的真不少。
“玩归玩。”甄怀仁看向窗外“正经事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们。”
“是。”柴老二缩缩脖子。
不出意外,甄怀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被突袭的安大秘书早就卷包跑了。甄怀仁熟练的从对方办公桌里找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前天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清理,甄怀仁坐到写字台旁,开始完善自己的计划。
钱大钧当然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可是现在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拿出那份手令太不值了。拿起话筒拨了出去“孙千,你那怎么样?嗯,越大越好,嗯。”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烟。
今天晚上会有人将海军部训练舰队虚报损耗骗取国防预算的证据送到首都各个报社。与此同时,还会有人将这件事泄露给海军部。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走钢丝,刚刚提交报告,海军就闹出贪腐大案。钱大钧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谁做的。而自己这样做,一旦被光头佬知道了,也不见得会落得什么好。毕竟这是用舆论给对方施压,按照某些人的说法“混蛋至极”。可甄怀仁赌钱大钧不会说那份没有写明日期的报告和今晚的事情有关。很简单,没有好处,反而会后患无穷。他也是回来的路上才想清楚刚刚钱大钧那暧昧的表态,光头佬根本就是家国不分的人。如今自己有了这层皮,钱大钧就不怕整不死自己的后果?
当然自此以后,他也在钱大钧那里落不到什么好了。不过甄怀仁不在乎,几个月后,生死都不知道,谁在乎。不过现在看来蒋婳秀还不能不管,这个女人既然想发疯,那就让所有人都认为她发疯好了。人们不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任何话,哪怕都是实话。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片刻后陈鲲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不顺利?”
“不意外。”甄怀仁回了一句,起身看向陈鲲身后的上校军官“这位就是楚先生?”
“卑职楚鹤松。”上校说着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不用这样,我是第三处处长甄怀仁。”甄怀仁虽然这么说,却依旧回了一个军礼“请坐。”
陈鲲接过甄怀仁递过得雪茄分给楚鹤松一支“我把你的想法和老楚说了,他还有顾虑。”
“实在是卑职脱离一线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楚鹤松赶紧解释。
“恕我直言,我军前四次对cp围剿的表现一塌糊涂。”甄怀仁打断对方的话“我相信,如果不加以系统的研究,未来再有类似情况,各部队的表现也不会强到哪去。所以我请楚先生来,就是教导我们的部队学习cp的这种本事。”
楚鹤松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cp变节份子,但是他在投诚之前,是RA五省军区总参谋长。换句话说,此人是目前投诚人员里真正有过大兵团一线指挥经验的高级指挥人员。像楚鹤松这样的人,目前在税警总队里还有几十个。原本甄怀仁在陈鲲的建议下,是不打算和这些人直接接触的,可是现在环境变了。
“我有话直说。”甄怀仁为二人点上烟,又回到了自己座位“现在一致对外了,我们的目标不再是中国人。可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们的部队全都是按照治安战的模式组建和训练的。一旦面对真正的野战,根本不堪一击。别的不说,就说防线配置,战壕挖掘这两个最普通的,什么样子?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不知道设置第二防线,防炮洞的厚度才十几公分,糊弄谁?cp没有大炮,英国呢?法国呢?日本呢?人家一个师的火炮比咱们一个军都多。这还是和日本人在上海真刀真枪拼过的,其他的部队呢?所以我要你训练一支种子部队,完全按照cp的模式。能够独立在野外无支援的情况下能作战还能生存下去。你需要什么尽管提。”
“……”楚鹤松没想到甄怀仁的真实意图是这样一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不知道甄怀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在一位少年得志的同行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说一“我确实是有顾虑的。第一点,就是服从度。一支部队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根本无法作战。”
甄怀仁点点头“指挥通畅,服从命令。”他没有立刻保证什么,而是记录下来。
“第二点,兵员素质。”楚鹤松继续说“哪都有好兵,可是也不能忽略兵员的个人身体是否适应作战环境。”
甄怀仁一听,又忍不住点头“老哥这是中肯之言。”
“第三,训练强度。”楚鹤松又继续说下去,甄怀仁每一条都认真记录,待对方说完,看了看“如果我没说错,还缺了一条。那就是统一思想。”
龚鹤松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涉及。
“我给你一个营。”甄怀仁平静的说“不过不是正规军,是宪兵。”因为东北军的反水,加上郑旨乾的协助,中央宪兵在西北白捡了一个完整的宪兵区。甄怀仁去天津前试探着就向谷正伦提议,将教导营扩编,不过不是扩编为一个团,而是三个独立的营。这三个营分别针对不同的任务,一个专门研究和演练城市作战,一个专门演练海中作战,另一个则是专门负责演练和摸索野外作战。理由很简单,宪兵并不是直接作战,所以并不需要大规模的组建作战单位,可宪兵应该有适应各种环境的教导部队。
徐蕃待甄怀仁从天津回来后又和甄怀仁谈了一次,正式确认,将会向军政部提交扩编教导营数量的报告。同时约定了倘若甄怀仁真的在海军部弄到了宪兵区的建制,那么该宪兵区中第三,第四舰队的宪兵部队人事安排将会由甄怀仁做主。而航空委员会宪兵区的人事则由谷正伦来安排。
要不然将宪兵部队视若命根子的谷正伦就是再怂也不会漠视甄怀仁杀个回马枪,再次到司令部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