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昨天断更了……对不起……
琢磨了一会儿,没有琢磨出狐狸为什么讨厌我的原因,便不想了,和师父东拉西扯的,话题又聊到了华州的戏曲上去了。
在旷野上迎风走了一日,没见到一个村郭农舍,师父说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最少要到明天上午了,于是晚上不得不露宿荒郊。
我们找了条河道,我和师父负责排列必要的阵法,轻鸢和玉弓洗水果蔬菜,架锅擦碗,杨修夷和狐狸楚钦去捉兔子打山鸡。
排阵法时,我私心想把我和杨修夷跟他们分开一些,结果师父非要挤在我的阵法旁边。
我移一寸,他挪一寸,硬说这边风水好,苍蝇少,对的上星宿东宫,天盘地门,张嘴便是一串我听不懂的东西。
说他舍不得我,倒不如说他故意要跟杨修夷对着干,我被气急了,干脆朝外走去三十丈,怒道:“那地方好那地方归你,我懒得跟你争了!”事后回想我这个举动,我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笑是因为这三十丈让我省去了一百多里,哭是因为我这一百多里省的实在是丢人。
我这么一走,师父必然还是要跟来的,果然,他神神气气,装神弄鬼,掐着手指就来了,摇头晃脑着:“为师现在发现你眼力最好,你看中的地方为师都挺满意。”
我气急之下一跺脚:“师父!”
几乎同时,大地忽的一颤,我大惊,针扎似的把脚抬起来。伸手平衡住身子,睁着眼睛看向师父:“……我干的?”
“啧,想多啦!”
他朝四野望去,星空璀璨,漫野白月如芒。呼啸的晚风将他的广袖吹得乘风欲飞,他捋了下胡子,皱眉道:“可能刚好地动了?”
我点头,慢慢放下脚,孰料靴子一沾草地,大地又是一晃。
我忙又金鸡独立。师父眉梢一挑,“嘿!”了一声后,原地跳起,重重的落下后大地却静悄悄的。
我皱眉:“难道我有了平山踏浪的本事?”
他白我一眼,不信邪的捋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后,借着玄术跃上半空,而后飞快坠下。
下坠过程中,我愣愣看着他,远处的轻鸢和玉弓也是愣愣看着他,但是当他坠下的那一瞬,轮到他们愣愣的看着我了。
原因无他,因为一根比孤星长殿里的玉柱还要结实粗硬的大柱子蓦地破土而出。伴随着地动山摇和一股恶臭,我被狠狠一撞,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就飞起来了。
奔月过程中,我看到因为跳的太高而在地上凿出一个深洞的师父趴在洞口愣愣看着我,玉弓和轻鸢同样的眼神,然后我就看不见他们了,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和急速而过的山峦田野。
落下是在一片花海,没有被摔成肉泥着实是我的好运。
天色仍是黑色的。好在月明星也明,我躺在稀巴烂的花瓣上慢慢痊愈着身子。呆呆的发了半天的神,然后灰头土脸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入目是片花海。是开在乡间的野花,姹紫嫣红,好多种类,一些我说的出名字,一些我见所未见。
我无奈的呼了口气,爬起来捡石头,活了一把年纪了,还真是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什么叫莫名其妙。
摆了个乾元星阵,吟念咒语后中间的八块石子飞起,我手指点在东南方向的石子上,在脑中冥想杨修夷的样子。
八块石子发出清光,缓缓谱出星序,我就托腮蹲在一旁,把玩着随手折来的花儿,在心底感叹一番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以前在宣城我那么的惬意自由,湘竹身上我就从来不用什么避尘障。可是现在,不止是随我出门的轻鸢和玉弓,就连呆在客栈里的婇婇和妙荷也被我设了一个。这给寻人阵法造成的麻烦是很大的,好在我现在找的是杨修夷,在知道我飞出去后,他一定会马上除掉身上所有的敛息之阵。
果然,石子极快悬空排好,我伸手在里面上下左右丈量了下,粗粗估算出了和他们的距离。然后我在附近转悠,可惜没找到我想要的巫器药材,最后只能将就着用几张宽大的叶子折出灯笼的模样,再撕下一小绺头发后一起放在了石阵里。
灯笼被阵法撞上天空,爆裂效果微弱如蝴蝶的翼下之风,好在夜色漆黑,所散的芒光还是很亮的。
我怕他们看不见,准备再弄几个,未待折好,就看到一道红光直冲天幕,是师尊所创的大衍明灯。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随手将乾元星阵打乱,捏着中天露继续在四周转悠。
花海太大,尽头是一条河流,河水潺湲缓行,涟漪匀散着月华,清幽简静。
我蹲下掬一把啜饮,河水冰凉沁骨,带着淡淡的花木清香。
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睁眼时却惊在了当场。
如此静白的月色下,天地万物,哪怕明媚如我身后花海里的花儿,此时也是素淡阒寂的。
可是远处的那些花……
大量红色虬枝在黑夜里扭曲绞缠,姿如人骨,色似鲜血。
枝上所开的翠绿花朵名唤翠珉,妖娆繁盛,灼灼妩媚,在晚风水烟里轻晃,似狞笑着招我过去。
翠珉花……
《焜世经》上所载,翠珉花,十大奇花之一,红藤翠朵,非土非水非树所生。此花只在两种地方生长,一是翠珉石,二是天尊翠珉剑阵所损毁的血肉之上……
相传曾有龙图暴君盛宠一名妖妃,此妃极爱翠珉花,暴君为博佳人欢心,于宫外郊野新造花苑,屠杀千人,翠珉花漫野而开,艳到妖绝。
眼泪一瞬滚落,心中悲痛奔涌如浪,顷刻宛似置身于空茫静寂的冰天雪地之中,森冷寒意同血色一起将我紧紧抱拢。
我抱着膝盖蹲在河边,怔怔望着远处那片三丈来宽的绿花,哭声从啜泣变为嚎啕。
远处天际星光闪烁,似一双双温柔凄惘的双目,凝视着我,端详着我,古老而悲悯。
我用手背擦掉眼泪,双膝跪下:“爹……”
喉间森凉,心头悲戚,我泣不成声。
爹,女儿走过万水千山,经过百劫磨难,历尽人间心酸,女儿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可是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夜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我一袭白衣同摔散的黑发一起凌空而飞,耳边似有人在低诉,似有人在朗笑,似有人在哭泣……
“哈哈,知道爹在哪么?小笨蛋,我刚才就藏在那儿呢,你都从我旁边走过去了,居然没发现,笨笨笨!”
“跟你爹掰手腕?谁给你的自信?”
“小懒虫!下雨了不知道帮你娘收衣服么?”
“要吃鱼自己捉去!不帮你娘把这些编好,我晚上得打地铺了,你这没良心的,见死不救。”
“牙儿来,姑姑跟你说啊,这种草在雨天去采最好,用它包出来的糍粑会很香的。”
“牙儿姐姐,我娘让我来告诉你,这几天别去那条村道玩,月七伯伯他们放了好多捕兽夹呢。”
“真的是牙儿姐姐先打我的,呜呜呜……”
……
月下绿影浮动,暗香幽幽,嫣媚的近乎得残忍。
那些遥远岁月里的喜怒哀乐渐次清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拨土,我的记忆过往宛如一坛香醇老酒,深埋在这寂静空旷的茫野里,它蓬勃生发,它呼之欲出,它戚痛垂泪。
我哭了好久,从地上爬起,用衣袖将眼泪擦净。以后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再哭了,我是活下来的那个,我是最没资格哭的那个。
河水很宽,我想找一处浅水蹚过去,寻到了不远处的木桥残垣。
提起裙子走去,因心中凄楚,且夜色寂寂,我根本没注意有不速之客会在此时从天而降。
背上挨得极重的一掌,我摔飞了出去,落地时不由多想,飞快凝结神思,结出青衣护阵,几乎同时,一声脆鸣撞响,青衣护阵被第二招攻势击了个粉碎。
我翻身爬起,一个女子收掌后退,双手负后,冷冷的看着我。她旁边还有三男一女,一色的太息长衫,缟素白衣。重风吹来猩热血气,她负在身后的手一定被青衣护阵震伤了。
“你们是谁?”
他们对望一眼,一个男子忽的手腕一转,蕴出一把长剑,一言不发便猛刺了过来!
我急调真气,却发现气息完全无法聚拢,状况同当日诛神殿下一模一样,我急急后退:“你们做了什么!”
长剑劲烈,我避之不及,肩胛“噗”的被贯穿。
无暇顾及疼痛,我飞快抓住他的剑刃,下盘飞起,猛踹向他小腹,将他蹬开后借力倒摔了出去。
剑刃太过锋利,手指几乎断掉,男子再度刺来,方才那名偷袭我的女子忽的大喝:“等等!她的血!”
男子攻势不减,我抓起一抔沙子扔了出去,他迎着沙尘击来,怒道:“上次上的当还不够么?夜奴和木明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么!”
“木白!”
另一名男子飞快掠来,抓住他的手。
剑锋停在我胸前两寸。
两名男子皆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其他几人望着他们,面露不安。
气氛忽然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直到一声清吟龙啸划破长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