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有些不服气,“可是,我能自己立起来。又何必娶个祖宗回家呢?”
男人到底是不喜欢强势的女人,矮了一截不说,还显得自己很窝囊。
作为男子汉,青衫少年自有豪情壮志,但是他的母亲不认为他立得起来。
“俗言常道,妻贤夫祸少,能有一位好妻子,你能少奋斗多少年啊。”
夫人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他,“京城的达官显贵千万万,为什么人家要看中你?当你成为驸马就不同了,皇帝陛下的关注,官场上平步青云。”
年轻人不懂事,不懂得世事险恶,想要在京城混出名堂,那实在是太需要人脉了。
没有人际关系,寒门子弟如何往上爬?即便是如今寒门官员比前朝多了几倍,可有时候,资源是掌控在名门手里。
想要快速出人头地,真没有什么比成为皇帝女婿更迅捷了。
青衫少年一听,摇了摇头,“大男子志在四方,我怎么可能尚主,一辈子浑浑噩噩?”
青衫少年的家庭背景实属寒门,父亲早年是秀才,身体不好早死了,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
可以说,母子俩相依为命。
如今,母亲要他尚主,实在是强人所难。
夫人挑了挑眉,“咸宁长公主驸马,与福慧长公主驸马,哪一个是闲职?”
苏引章于此次废后事变中表现出色,隆泰帝多有封赏,其女淑顺郡主蒙荫增加食邑了。
福慧长公主驸马倒是没有过多表现,闲云野鹤,不过隆泰帝不知为何,安抚了福慧长公主。
梁齐溟和福慧长公主近日的和离风波,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青衫少年很快想到这一点,他皱眉,“妻子要的是娴淑持家的。公主彪悍,儿子实在降服不了。”
早年梁齐溟和福慧长公主恩爱夫妻时,福慧长公主自始至终是冷冷淡淡的。更别说现在了,福慧长公主不想与驸马过下去了,直接提出和离。
本身梁齐溟是梁太师的儿子,自从梁太师去世后,梁家一蹶不振,全靠当驸马的梁齐溟支撑门庭。
如果福慧长公主真的与梁齐溟一刀两断,毋庸置疑,梁家会彻底衰落。
所以这段时间,不少梁家人上门找福慧长公主说情,要他们有商有量,别随意提出和离。
虽说福慧长公主伤了身子无法育子,但梁家其他人是有儿有女的,随便过继谁给福慧长公主夫妻,那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吗?
梁家打的算盘,福慧长公主不会不知道,不过早年碍于梁菲菲等因素,福慧长公主选择了哑忍。
眼下,梁菲菲都带发修行了,还需要忍吗?
福慧长公主冷冷一笑,“梁齐溟,本公主这么多年到底是委屈了你一片真心。菲菲出家,本公主今生再无任何牵挂。梁齐溟,本公主要与你结束夫妻关系。”
这段扭曲的婚姻,福慧长公主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当年,她于宪宗朝忍辱负重,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偏偏梁太师的面子她不能不给,为了隆泰帝的江山大业,她嫁了。
可是,她是希望梁齐溟爱她的。
然而……梁齐溟到现在还是心心念念翁兆灵,实话实说,她心死了。
怀梁菲菲纯属意外,梁齐溟却认为是她的精心设计。呵,早知如此,何必娶她?
福慧长公主用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看着他,“翁兆灵,先帝的好贤妃,你爱她,父皇也宠她,嗯,本公主成全你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夫妻情分,就此终结。”
翁兆灵死了后,梁齐溟愈发不肯碰福慧长公主。即便隆泰帝登基后,面子上两夫妻相处愉快,琴瑟和鸣,暗地里,依旧是分房睡。
梁菲菲自幼出入宫廷,也是梁齐溟故意为之。梁菲菲和翁兆灵的眼睛很像,梁齐溟寻找到了她的灵魂寄托,出于种种考虑,梁菲菲这个亲女儿,福慧长公主压根没机会抱几次,就被梁齐溟放在宫里了。
梁齐溟处心积虑地提防算计她,福慧长公主每一日的心近乎冰冷如冰。
梁菲菲长大后,亲昵梁齐溟,与福慧长公主热络不了,这就是梁齐溟想要的效果。
亲生女儿不亲自己的母亲,只爱自己的父亲。
梁齐溟耿耿于怀当年翁兆灵之死,福慧长公主袖手旁观,隆泰帝不置一词,也没想过给翁兆灵平反安葬。
要不然,梁齐溟犯不着吃饱了撑的,跟隆泰帝作对,支持废后,甚至……
梁齐溟一下子慌乱了,“公主,公主,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隆泰帝查到梁齐溟于废后曲家之间的联络后,已经容不下他。
看在福慧长公主的脸面上,隆泰帝特意问了问自己的胞姐。
福慧长公主不假思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她对梁齐溟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她要舍弃性命去救他吗?
郎心似铁,无药可救。
“谈什么?”福慧长公主漠然置之,“夫妻情义吗?梁齐溟,你待本公主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不,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心中只有翁兆灵。他恨先帝横刀夺爱,他恨隆泰帝未曾安葬她,他恨福慧长公主袖手旁观。
恨意难消,废后提出了高昂的条件,想要他撰写圣旨,废帝自立,梁齐溟应了。
反正只要翁兆灵能够入土为安,无论是谁,他都支持。
梁齐溟闻言,语噎,一时心虚,不敢多说。
福慧长公主见状,神色讽刺,“翁兆灵是被娄氏杀害的,当年陛下就已经让她风光大葬了。贤妃这个名号,就是他拟定的。梁齐溟,你没有心,先帝宠爱翁兆灵,你不敢对先帝怎样,选择报复我。陛下登基,改封贤妃,你又不满陛下没有给予翁兆灵足够的荣耀。人心不足蛇吞象,梁齐溟,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去下面陪她?黄泉路上,形单影只,孤独寂寞,你不懂吗?”
说是爱翁兆灵,实际上,也是爱翁兆灵的外表人设。
翁兆灵与皇贵妃针锋相对,私底下用尽手段争宠,何来的天真无邪呢?
“她的尸体明明……”梁齐溟的话未说完,当即被打断,“她是毒发暴毙的,尸体腐烂,如何安葬?立衣冠冢改封贤妃,已然是仁至义尽。陛下对翁兆灵,何曾缺过什么?梁齐溟,你我之间无话可说,和离书陛下已阅过盖章,就等你签名了。本公主束缚了你太久太久,是时候放你一马。”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福慧长公主于这一刻总算是如释重负。
梁齐溟并不想签名,只因为,梁家央求他务必务必驸马当下去。
梁家从梁太师走后一蹶不振,子孙不肖,平庸无能。若不是梁齐溟名号响亮,预估梁家真的得查无此人。
梁齐溟动了动嘴,想再说什么,福慧长公主却已转身离开。
福慧长公主府是她的地盘,梁齐溟万万不敢胡来。
福慧长公主的和离风波,影响的不止是梁家与青衫少年,还有升平大长公主和纪韶元。
升平大长公主素来知道梁齐溟福慧长公主之间的恩怨纠葛,得知此事后不禁摇头,“梁齐溟伤透了福慧的心。”
福慧长公主心软念旧,若梁齐溟待她一直很不错,福慧长公主又怎么会提出和离?
说白了,还是梁齐溟做人太失败,既对不起翁兆灵,又对不起福慧长公主母女。
纪韶元捏了块糕点含入口中,嘴角一勾,“梁齐溟想离开姑姑,也得看梁家人同不同意。”
尸位素餐的家族,会允许一个大好的金窝窝离开他们吗?
升平大长公主眼角一瞥,耻笑道:“梁家不行,梁太师一走,完全不像样。莫怪梁太师生前心心念念要给梁齐溟尚主。”
梁家若有人立得起,何须梁太师苦心筹谋?
纪韶元微微一笑,“所以,我以后寻驸马,要么驸马家无牵无挂,无亲无故,要么就是驸马家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如若不然,哼。”
纪韶元也有自己的选择,像梁齐溟之类事多的公子哥,第一时间就会踢出她的择婿范围。
故作清高,又自以为是,人菜瘾大。
事少的又花心风流,不知今夕是何年。
纪韶元浏览了一圈京城大半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后,得出一个结论——两条腿人男人多的是,三条腿的男人凤毛麟角。
她要一个贴心听话温柔干净的男人,咋就比登天还难?
纪韶元的烦恼,升平大长公主自是清清楚楚,她难得戏谑一句,“萧越不就佼佼者吗?就他吧。再挑也挑不好了。”
比萧越强的,目前没有。既然如此,何须骑驴找马?
纪韶元哭笑不得,“大家都说萧越好,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萧越的确好,就是……突然变成夫妻,多多少少别扭。
升平大长公主“咦”了一声,“会不好意思,那还不是郎情妾意?赶紧的赶紧的,在一起吧。”
隆泰十七年九月,天子赐婚定宣王萧越于襄黎公主纪韶元。
诏书一下,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