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业正文卷第八十二章洞天之灵这主殿的禁制早已被诸修攻打过不止一番,而今虽还未曾散去,但也是个几难支撑之相。
陈珩见此景状,也不多动作,只骈指一点。
三百六十五滴阴蚀红水便化作一道无首无尾的血河,映红了数里,浓腥狞恶气息侵染无穷,当空一震,发出哗啦啦的翻卷声音。
便毫不犹豫,朝向那第八重宫阙就一头撞去!
这一撞。
在空旷的地宫之中立时爆起一股刺耳声响!
好似银瓶乍破,迸溅出星星点点的水芒,宫阙的层层灵光被剥去!
只是倏尔功夫。
那本是黯淡的华光,又虚弱了不少。
而在此一击过后。
血河也不停歇,继续横空杀去。
打得大气发出阵阵呼啸声音,梁柱和砖瓦簌簌发响!
“……”
赵通眼皮一垂,似不愿见得此幕,笼在袖管中的双手不自觉握起成拳,心中着实有些不甘。
在这座主殿之中,似乎愈是上层,所藏之物便似愈是贵重。
第七层就藏有火霞老祖所修的那本《大涤真功》和不少旁门仙道的手札和道书。
放至外界。
无一不是令人眼红的造化!
那第八层中的机缘,又是何其珍贵,自无需多言。
眼睁睁要将机缘拱手让人。
赵通心中自是不服的。
不过如今陈珩几是身负众望,在场诸修皆欠他一份恩情,便连赵通也并不例外。
他此时若是执拗强硬,反是坏了自家的声名,传至洞天外的现世,也会惹出笑话来。
形势比人强。
纵是心有不甘。
赵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这口闷气压下,不好显在面上……
而未几息,第八重禁制便被轰然击散。
一道瑶光忽自殿中飞出,倾斜而下,好似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将周遭数里,皆是照彻得绚彩光莹,如碎玉凝照。
场中诸修经那光气一泼,自觉心旷神怡,肉身舒畅,血气竟微不可察的添了丝缕,如同得了什么大药滋补一般,在茁壮骨髓,填实体壳。
陈珩心头一动,似猜得了什么,飞身进入殿内。
而诸修也皆是好奇,纷纷跟上。
待得他们看清殿中之物后,面上不禁流出错愕之色,目光闪烁,半晌无言。
“恭喜陈师弟斩获此宝……君得此机缘,于‘神符火’上,却是再无阻滞了!愚兄便在此恭祝你金丹大成,仙途顺遂!”
寂然之中。
忽有一声长笑洒然响起。
沈澄打了个稽首,将将衣袍下摆一撩,主动向后一退,示意自己并无争夺之意。
“恭喜陈师兄!”
和满子微微一笑,同是后退一步。
似沈洺、赤眉道人等,皆有样学样,大声道贺。
声音隆隆,如阵鼓发响,远远传荡出去!
“……”
赵通见得殿中之物,不禁微有些失神,不过忽觉一道视线落于他身,转头一看,竟是陈珩转目视来。
他沉默片刻,心思瞬时百转,最后还是将袖一抬,敷衍拱了一拱,神情隐含不甘。
陈珩也不以为然,含笑回了一礼。
他看向那殿中之物,心头也是不禁欣喜,暗叹一声。
有此物来作襄助,他的太素玉身却是在短期之内,不必再为灵机资粮而烦忧!
将来在四院大比时候。
这门肉身成圣法。
也能真正成为底牌手段,做他的杀手锏来用出!
……
……
霞光艳艳,香云馥郁。
入眼之中,只见殿内由四根青龙大柱在四极方位做支撑,神伟天龙于宝柱上蜿蜒游走,目视众人,甚是灵动有神,虽是光影造化而成的装点之物,并非活类,却也气象非凡,
而殿内极是宽敞空旷,足可容纳百十人,都绰绰有余,除了四根青龙大柱和正中处的一口金鼎外,便再不见旁物。
陈珩走到金鼎旁边,里内唯是一汪金血,在半镂空的鼎盖之下轻轻摇晃,约剩下八九成的模样。
这金血每一滴皆是精气湛然,喷吐霞光,直有冲霄破云的势头,散着若无若无的清香。
若非被金鼎所缚,只怕要顷时就要冲出殿宇,腾入云中,消散天地之间,叫人寻不到踪迹!
“此乃神怪九凤之血……”
和满子向金鼎鼎盖处瞥了一眼后,对陈珩解释道:
“师兄有所不知,方才在此殿第七重,除了《大涤真功》这本旁门道书外,在角落处也是有三口小鼎,分是存着英猿、土蝼和毕方这三类真正神怪的精血。
不过那鼎中血液早已被用尽,与这一处倒是不同。”
陈珩见鼎盖之上,正是刻有一巨禽之形。
其生有九首,人面鸟身,望之甚是神异宏伟,如山海之神灵,气魄非常!
“传言这流火宏化洞天之所以会存有如此之多的兽禽,乃是火霞老祖擒得了三头神怪,欲以这些真正神怪之精血,返本朔源,造就成一只独属他的神怪大军来。
以方便日后打上鹿台山,助他向赤明派的一位真君讨个公道……”
这时。
赤眉道人也是忍不住接口道。
他本是受创不轻,但不知用了何丹药,竟勉强将伤势稳住,面上也微微添了丝血气。
他好奇望金鼎一看,又道:
“如今这小洞天中,可谓是毕方、土蝼、英猿三类神怪的劣种俱齐,因此也无怪那三只鼎中血空。可如今一观,火霞老祖昔年所擒的神怪,却不止三头,而是四数,还有一只九凤……
他既得了九凤,将此神怪化作了鼎中之血,却为何不效仿前般施为,用九凤之血也做些文章?”
赤眉道人这话一出,未等旁人接口。
赵通已是忍耐不住,皱眉道:
“先天神怪也是有高下之分,似九凤这等神怪,难道是什么土蝼、英猿可比的?
火霞老祖是欲以精血造化出真正神怪来,可先前试过,却只得些劣种,再拿九凤做文章,怕也是浪掷了,又何苦为之?”
既这一层中仅有此鼎,我等还是莫要耽搁,及早将第九层禁制破开,看看第九层究竟是存有何物罢!”
赤眉道人听得赵通语泛酸气,知晓他是见重宝在前却不能分润,心下极是不悦。
遂也不与他争辩什么,微微一笑,便止了话头。
“陈师弟,请。”
沈澄淡淡看着这幕,也不多言什么,只向陈珩拱手道了声。
……
大凡神怪之精血,皆是灵机宏烈,内蕴无比充裕之精气,非仅可以用来炼药、制器、饲灵种种。
最紧要的。
却还是可以用此血来洗练肉身,滋养体壳,使得修道人内里元真充沛!
在凝金丹的十三味大药中,其中一方大药,便是唤作“神符火”。
此火唯有肉身血气鼎沸者,才方能凝练而出。
至极时能有九尺九寸高。
摇曳起来,若星生辉!
神符火乃是丹成上品时候必不可缺的一味药,修士若欲图谋仙道上境,便不能够轻忽!
而修行一事,却又最忌分心多用。
肉身成圣之法多半耗时非常,若欲修行有成,凝出神符火来,少不得要耽搁正经的道行修持,延误时日。
因此缘故。
这九州四海内的大多仙道修士,皆是选择服食灵丹、外药,来雄健体魄,强横血气,已达到凝练“神符火”的所需。
不过在这服食之物中。
前古神怪的精血,却是最好的一类选取!
神怪本就是受命于玄劫,秉天地大运而生。
除寥寥几种外。
其血精液是至臻无比,是难得的法材、宝药!
服之炼化,非仅无什么余毒残留驻身,且对于道途体悟而言,实还存有另一番好处。
因神怪大多实力强绝,数量稀少。
这神怪之血,一旦流出,多半也是会惹得无数修士哄抢,供不足需。
那只金鼎中的精血,供六七个洞玄修士凝出“神符火”,都绰绰有余了,还能剩余不少。
此等珍物。
也无怪赵通看了眼热心动……
不过对陈珩而言,他想凝练出神符火来,却并不需此物来做什么添力。
这鼎九凤精血最大的功用,却是用来填饱太素玉身。
以九凤血将这肉身成圣法门的境界再次擢升!
成为一门真正的底牌手段!
而这时。
随着陈珩微微颔首,挥袖将金鼎收入袖囊时候。
殿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也是顷时散去,再也不复……
诸修见此大多心下怅然,眼中留有些许不舍。
一个身量滚圆,眼如绿豆的修士却眼珠子转了一转,嘿嘿笑了两声,自人堆中走出,来到陈珩处不远,行了一礼:
“恭贺陈师兄得此重宝,不过小弟却有一请,不知当言不当言,唯恐冲撞了师兄,叫小弟心下实是忐忑?”
陈珩见他面目陌生,应是赵通那一处的修士,也拱手回礼,道:
“尊驾但说无妨。”
“小弟近来同院外的一位故交结为道侣,迁了新居,这本是大喜事一件,怎奈何我家资不丰,新妇又是自幼便养尊处优,小弟是个知冷知热的性情,自然不忍新妇受委屈……”
圆胖道人东拉西扯,说了一堆。
当陈珩还以为他是想向自己讨要礼金时候。
圆胖道人却忽得话锋一转,伸手指向殿中的四根青龙大柱,讪笑道:
“陈师兄,那四根柱子放在这地宫中也是徒沾灰埃,不如发个慈悲,让给小弟,令我拿回去装点洞府,可好?”
这话一出。
赵通将脸微微一偏,有几分尴尬,似认为在沈澄面前失了体面。
其余诸修则皆是见怪不怪了,神色如常。
“……物尽其用,这也是好事一桩。”
陈珩微微怔了一怔,旋即拱手,道:
“尊驾若是喜欢,大可随意施为。”
“陈师兄隆恩!师兄隆恩!”
圆胖道人闻言欣喜,急向四根青龙大柱奔去,又不忘扭头呼唤一声。
接着就又有一个瘦高道人跳出,乐呵呵跟着去了。
“这胡氏兄弟……还真是刮地三尺呵!”
陈珩听得赤眉道人在旁小声调笑一句。
也算是知晓。
这方宫阙为何会缺梁少柱,连地砖也散失不少了……
这时,赵通已是不耐,飞身向外,抬手便是一道水雷发出。
不过等他将第九重的禁制破开后,倏尔功夫,却又有一层五色霞烟生起,阻住了里内。
连赵通再次将水雷打出,也是是令那霞烟晃了晃,未曾溃去。
“赵师兄,这应是小五行阵,情急之下,却是难破……”
一个手拿拂尘,头戴鱼梁冠的女修见状微微蹙眉,沉吟半晌,才缓声开口道。
“余师妹?你可有什么法子?”
赵通转目看来,沉声道了句。
“我一人倒是难解,需得几位同门上前帮衬。”
余师妹说完后,又看向沈澄,恳声道:
“除此之外,沈师兄,我还需借你的度朔金锥一使。”
“余师妹尽管拿去便是。”
沈澄一笑,将一枚金锥亲递于她手。
“不知需得几日才能破开?”赵通忙问。
“有此宝相助,长则二三日,短则半日即可。”余师妹道。
赵通微微皱眉,但也未多言什么,只点了点头。
而在几个精通阵道的修士探讨破禁门道时候。
余下诸修也三三两两,各聚一起,纷纷攀谈起来。
“这小洞天一行,虽是去了半条命,但也着实是得了不少好处,说来不亏,不过眼看便将出洞天了,我却有一事在心,久久难释。”
而陈珩这处,在随意扯了些修行闲话后。
赤眉道人忽得叹了声,谨慎道:
“我等这次,可是杀伐太重了!虽世族与我等素来貌合神离,但也终究同是在下院修行,我忧心在出洞天之后,世族那处——”
“不成玉宸真传,就不算是真正的玉宸腹心,除了亲近之人外,宗门哪会过分在意你的死活!”
未等赤眉道人说完。
和满子忽得冷声一笑,打断:
“再说了,在进洞天时候,我等上师可是隐晦提过一句,世族那处的弟子若是敢争,你只管动手便是!世族那处也是如此吩咐的!
两方的大人物皆是心头有数,要以此为局,斗上一斗,你我不过棋子而已,又忧心什么?
此事做得甚是漂亮,就算明面上要难免责罚我等,维护门法……但背地里,说不得要重重有赏呢!”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赤眉道人也不以为忤,只轻轻摇头:
“暗箭难防,我只惧世族那处用些阴私手段……”
和满子冷哼一声,懒得答话。
沈澄与陈珩对视一眼,皆是不语……
就如此。
半日功夫转瞬而过……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
笼在宫阙第九重的五色霞烟终是无力溃去。
赵通眼前一亮,忙驾云而起,跃进里内。
却只见这第九层空空荡荡。
唯有一个身着赤袍的持杖老者立在此间,面无表情看着赶来的众修,眸底神色极是复杂。
“李真君,都到得此般田地,应也够了罢?”
沉默片刻后,赤袍老者忽得仰天望天,莫名叹了一声。
“你是火霞老祖?!”
余师妹惊呼。
“错了……这怕是洞天之灵!”
沈澄瞳孔紧缩,与陈珩不约而同,向后猛退了几步。
下一瞬,赤袍老者重重将杖往脚下一敲!
整座流火宏化洞天,骤然就响起了声开天裂地般的宏音,虚空层层爆碎,地表狠狠一弹。
所有人都觉好似自己身在江潮之中,左摇右晃,定不住身形,耳鼓只闻嗡嗡声音!
“怎会?洞天竟要提先沉坠了?!”
有修士惊叫一声,神色惶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