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众、波罗阇波提后裔、提婆、素罗或是如今的外道天人。
对于此辈的称呼不一。
而早在前来西素州之前,陈珩便曾特意前往道录殿查阅过经籍。
因而也是知晓,此辈的神通法力虽是平平,但来历却是悠长,甚至可追溯到前古道廷纪元。
在尚是道廷治世那时。
于诸宇之间。
便是出现了此辈的身形……
因为外道天人的修行不同于众道,此辈信仰梵神,将梵神作为至尊。
常以苦修、奉献、祭祀等手段来祈求梵神的赐福,获取神力。
并在天人内部之间,也是存有等阶森严的种姓之分,往往自出生时候,便因种姓缘故,而定死了上限。
除非是得上天大的机缘,才能够改变。
否则任凭如何苦修冥想,都难以突破那层天生命定的壁障。
还要为上等种姓所制,在其号令之下,行动往往难以自主。
而所谓天人王。
若无意外的话,也仅会诞生于那些上等种姓之间……
似此法统,并不类正道。
且无论天人王或是那些梵神,都不以战力而着称,除却寥寥几位外,参习其他法统的强者都可轻松压过他们一头。
因此缘由。
此辈又有外道天人之称,被隐隐排斥在了一众正道之外。
陈珩还曾在玉宸经籍上看得了一桩旧事。
前古道廷时代,此辈因为不满现状,便付出大代价拉拢了包括祟郁魔神在内的几位幽冥大能,欲向道廷示威。
结果还未等道廷调动兵马弹压,便被附近的佛门大净土联合于一处,将这场骚乱弹压了下来。
而被外道天人拉拢助拳的那几位幽冥魔神本就是打着骗取一笔钱财的心思,自始至终,都未有出力打算。
还未等到开战,便突兀反戈一击,自背后将外道天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前后夹击的景状下,外道天人的溃局自然便是注定,此事也成了当时的一个笑谈。
而西素州处之所以会有外道天人栖居于此,如今的极西之地还是诸道并存的复杂局势。
其实细说起来,也是同道廷脱离不了干系。
在前古道廷突遭罕世剧变,一夕崩灭后,因失了头顶的那尊庞然巨物,再无什么规矩法度的约束。
众天宇宙之间,也是烽烟四起,刀兵无宁息,彼此征伐不休。
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道廷亲自敇封的天尊、地君身死或逊位。
至于界空当中的界主,更不必多提……
风波弥荡寰宇,各方争杀,在大劫之下,无人可以安然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如五老仙宫覆亡,太常天易主,胥都天为八派六宗共同执掌,黄舆天被打得破碎崩裂,都是在这场劫数之下发生的大事。
而外道天人同样是万灵之一,脱离不了众天宇宙,自然也难幸免。
他们当时所居的梵洞天被真武天的大小势力出兵讨伐。
尽管一众梵神和天人王拼死抵抗,还与附近同样被真武天攻打的六淳天结为了盟契,守望相助,彼此援手。
但终究是实力相差悬殊。
在真武天的堂皇大势碾压之下,梵洞天与六淳天节节败退,不能抗衡。
最后在真武天霸主真武山的加入之后。
梵洞天和六淳天更被攻占,彻底归于了真武天治下。
彼时一众被真武天追杀,流亡出逃的梵神和天人王来到了胥都天,献出族中至宝,祈求八派六宗出兵干预。
六淳天的残部在这些外道天人的示意下,紧随其后,同样做此施为。
那时候的八派六宗已将太常天龙廷迫退,重伤了龙廷帝君。
又使得胥都天天尊自逊其位,放出了手中大权。
可谓内忧外患俱去,彻底宰执了这方大天。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
因外道天人献出的至宝着实不凡。
且真武天又因攻伐之事,与同为十六大天之一的极乐天生了冲突,两方摩擦不断。
遂于一番商议之后,八派六宗也是彻底拍板,定下了出兵事宜。
不过在逼退了真武天大小势力,收回了梵洞与六淳两方天宇后。
八派六宗并非让外道天人和六淳天的残部回归故土,而是令底下的道脉分割而治,将两天疆域遥遥握在手中。
至于外道天人和六淳天残部,则是被混合拆散,安置在了胥都天的极西之地。
此举一是在为了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看管。
而二来,便是欲令这些势力如东海龙宫一般,为胥都天之藩篱,供八派六宗所用。
对于这等安置。
外道天人和六淳天残部心底自然难免感伤。
但在向八派六宗请援时候,他们心中便也有预料了,其实说来,倒并不算意外。
若非胥都天出手,他们只怕早已死在了真武天的围剿之下。
如今非仅能够存下性命,还能在胥都天的极西之地繁衍生息。
虽说难免要听从八派六宗号令,但能为这等仙门做事,已是多少势力求而不得的事。
仔细一想,却也不算多亏……
而有了这两方的表率,一些在劫数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外天势力也是心头火热,只觉终是找到了一条可靠活路。
纷纷远渡太虚,来到了胥都天,向八派六宗投诚屈膝,献上重宝,甘为臣仆走狗。
对于这些前来投效的外天势力,在一番挑选过后,八派六宗也是将他们安置在了极西之地,让他们与外道天人和六淳天残部作个伴当。
如此,才渐渐是形成了西方二州之地的诸道并存,纷乱芜杂之格局……
……
而此时。
玉景飞宫当中。
在听得了陈珩询问出身部族的言语后。
老天人依旧跪倒阶下,不敢抬头,而脸上却不自觉闪过了一丝尴尬赧然之意,低声开口道:
“回禀上仙,老朽并非上等种姓,不敢高攀贵种,我出身于鹿角部,归于伽摩部治下。”
“鹿角部……”
陈珩脑中思忖一转,对这个名字也未有半分印象。
显然是外道天人里面的小部族,还未能被记入玉宸经籍当中。
他扫到了老天人脸上的赧然之色,只微微颔首过后,便也不再提起此事,将话题转至了他处。
如今的西素州是五足鼎立之势,由外道天人、雷霆府、漆吴阴氏、密山乔氏以及合欢教共同宰执。
而在外道天人当中,又以伽摩和难丁两部素来声势最壮,是领头之羊。
便犹如世俗凡间的天子帝王一般,对下面的天人部族具有生杀予夺之大权!
因为这两部的梵神皆是精通医药金石之理。
在万载之前,为了讨好诸位治世祖师,替八派六宗分忧解难。
伽摩、难丁两部也是付出了好些代价,联手一处,费心费力不少,终是打造出了一座甘琉药园。
在甘琉药园内生长有不少大药灵草。
但其中却是以天游泥和七明九光芝这两门凝丹外药最为珍贵,所产出的品质,也屡有上等!
而为了孕养元气,甘琉药园平素时候都被天人大阵所笼盖,每隔五年光阴才会开启一回,容人进入其中采药。
若是寻常人想要进入药园,自然不易。
非仅要走通伽摩、难丁两部贵人的门路,好生献上一笔钱财。
便是进入园中,顺利采得了大药归来,还要面对二部的再次盘剥,又是一回割肉放血。
不过这些琐碎规矩对于陈珩这等八派六宗弟子来说,却只是一句空话,还管束不到他们身上。
甘琉药园本就是伽摩、难丁两部为讨好八派六宗才特意打造而出。
那八派六宗弟子若是有意,自然是进出无碍。
莫说什么盘剥了,只怕伽摩、难丁二部还要殷勤招待,唯恐怠慢了诸修。
此时距甘琉药园再次开启,只剩下三月不到的功夫。
不少八派六宗的洞玄弟子都是远渡重洋,来到了西素州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天外道统,也欲来凑个热闹。
一时之间,倒是颇多热闹,搅起了风云不少……
老天人如今也大略是猜得了陈珩来此的用意,在犹豫几息后,还是开口:
“上仙赶在这等时候前来西素州,可是为了进入甘琉药园采药?”
陈珩闻言微微颔首。
“如今的西素州可不太平,老夫知晓上仙本事高强,那些人怕也不敢乱来,但若是令琐事沾身,总归也是件麻烦……”
老天人摇摇头,抬手朝云下一指,道:
“上仙,你且看。”
陈珩顺着老天人手指方向看去,见那头被他以雷法劈杀的五首巨蛇此时尸身上正有浓烟渐渐窜出。
不多时候,待得彻底烟消。
原地便唯剩下有一枚破裂的蛇形印章,芒光黯淡……
“这是?”
陈珩略一挑眉,来了些兴致。
“上仙容禀,这是难丁部的法术,近来伽摩和难丁两部因为联姻之事生了不快,彼此出兵马,打了几场……”
老天人一叹,道:
“我鹿角部作为伽摩部附庸,也是难置身事外,这法术是一门毕舍遮邪法,前月我鹿角部的一个年轻人因为苦修功夫不足,欲念滋生,被这枚印章隔空附身,变作了魔怪。
若不是当时人多势众,这魔怪只怕要打破族地的法阵,将外面的强敌都一并放进来。
虽后来是将他驱逐出去,但这畜生却一直守在部族外面,屡屡袭扰落单的族人,我部几次围杀,都未能够建功,若不是今日这魔怪不知死活,竟主动冒犯了上仙法驾,想要彻底杀他,我部恐怕还非得割肉出血不可!”
在情不自禁感慨数句后,老天人摇摇头,也是回到了正题上,小心言道:
“如今伽摩和难丁两部的大军在无瓶山处交战,我知晓上仙身份不同,两部的贵人不会冒犯,但那些无智的兽群傀儡便不同了。
为了不让这些蠢物坏了兴致,上仙不妨绕过无瓶山,另择方位前往甘琉药园……”
说完这话,老天人颇多忐忑,似担心自己这话将陈珩触怒。
见玉榻上那人神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他这才放下了心来,松了口气。
“伽摩、难丁两部是西素众天人之冠,他们起了冲突,莫非附近西海的瘟癀宗就没有派人前来调停?”
陈珩问道。
而他这句倒是将老天人给问住了,支支吾吾半晌,也是说不出什么言语来。
“许是小打小闹罢了。”
陈珩微微摇头,道。
而在令玉景童子将老天人送出宫外后。
陈珩略看一眼云下那块碎裂的蛇形印章,又眸光微转,在空无一处的东处停了一停,便收回视线。
他袖袍挥动,飞宫便发出一声清越鸣响,须臾便震开罡风大气,直往甘琉药园的位置飞去。
他今日出手打杀了那头五首蛇怪,虽说是无意,但却也是坏了难丁部的谋划,掺和进了两部之间的恩怨当中。
若他还是南域散修那时,只怕难免要多提个小心。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
这等微末小事。
眼下于他而言,却是并不值一提,全然不必放在心上……
而直到玉景飞宫消失茫茫天角,行踪再也不见时候。
在方才陈珩视线停留之处,原本空无一处的东面才忽得光影一晃,旋即露出了两个衣饰华美的天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惊魂未定,神情尴尬。
“我原本还以为这纱衣甚是厉害,没想到还是瞒不过这位玉宸弟子的法目。”
年轻天人干笑一声,旋即又有些后怕,忙对一旁的同伴开口解释道:
“不是我胆大包天,想要冒犯玉宸法威,实是这蛇怪凶威太甚,不好控制!
待得好不容易稳住时候,蛇怪却已经被雷法打杀,这,这……”
同伴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去罢,今日你我算是捡了一条性命!”
“回去?不是还要对鹿角部动手吗?”
“谁知道陀利那个老头在进入玉景飞宫后说了些什么,你想冒风险得罪玉宸弟子?伽摩、难丁两部不过是意气之争,远未到撕破脸的地步,是伱觊觎陀利的那具盔甲,我才来陪你胡闹的!”
同伴斥道。
年轻天人一缩脖子,只能点头应是,在片刻的沉默后,他那同伴又正色道:
“你我速速传讯,让前面的人避开道,莫要再冒犯了。”
年轻天人嘟囔一声:
“都见到是玉景飞宫了,谁还会那么不长眼?依我说啊,便……”
他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同伴一眼瞪了回去,挠挠头,也只能再次点头应是。
而很快。
便是两个昼夜飞逝而过。
这一日,陈珩忽若有所觉般睁开双目,抬头望去。
而飞宫前处,也是恰时有一道大笑声音响起,问道:
“不知殿中可是玉宸的陈师兄当面,在下乔喜,乃是密山乔氏族人,特奉乔鼎叔祖之命,来接陈师兄来我密山作客,还望施个薄面,勿要推辞!”
“乔氏吗?”
陈珩眸光微微一动。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