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万死一生之地,而无悔惧之心,拔剑争先。
凡所至之处。
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谋无不臧,以一当万,体元御极,神而明之。
由此,便可谓之“斗法胜”!
能够得此般名头者,皆是在斗法致胜上的天才种子,以弱胜强,以一敌多,皆是常事。
不提诸余玄宗和魔门。
在玉宸派内,上一个被冠为“斗法胜”之称者,还尚是道子君尧……
……
明幽真人先前将那“斗法胜”名头加诸于陈珩之身。
不过在借陈玉枢,暗讽陈珩的出身,并未怀揣有多少善意。
但陈珩这以一敌众的施为,却反倒是在大庭广众下真正坐实了这一名头。
令明幽真人的暗讽也成了明褒。
间接替其扬了名……
“陈珩,连斗数人,想你也是神思疲乏,退下罢。”
这时。
霍长老见殿中一片鸦雀无声,寂然非常,将长须满意一捋,对陈珩缓声笑道,态度和蔼。
“弟子遵命。”
陈珩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便退回了坐席。
这操持气兵并不需损耗真身的什么,莫说连斗十数,便是接连打上了个百十场,也断然不会疲乏。
但面子到底不宜彻底撕破。
今日既已是让世族这处狠狠跌了份,霍长老也心满意足,不欲将事情继续闹大,落得两头难堪。
因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
陈珩纵然是不疲,也不得不疲了……
而在他退场之后,霍长老和明幽真人又随意点了数人上场,继续比斗,姜道怜和乔蕤亦在其中。
不过在经了陈珩和司马权通之后。
非仅是两位大真人,便连殿中诸弟子,对这气兵演法一事,亦甚是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观摩的心思来。
唯有在乔蕤和姜道怜对上场,才略有喧哗声响起,议论渐起……
“承蒙招待,今日老朽酒肉既足,又见了我派一位真正英杰,倒是已然尽兴了。”
霍长老转头,对明幽真人言道:
“真人日后若是有暇,可来宵明大泽与老朽一叙,我等一并谈玄论道,也是美事一桩,届时老朽必扫榻相迎。”
“说得是甚么胡话?本真人哪跟你有这般的好交情?”
明幽真人腹诽不已,面上却是点了点头,笑言道:
“一定,下次若是得了空闲,定会去亲身拜会霍长老!”
话了时候。
霍长老将双肩一晃,便纵起了一道琉璃般的璀璨星光,瞬时穿透层层冥空,自苍光玄台上隐没不见,没了行踪。
而明幽真人在深深看了陈珩后,目光一闭,衣袂无风自动,有无数虚幻烟尘兀自腾起,如絮飘飞,将他身轻轻一笼,便也消失不见。
“弟子恭送霍长老、明幽真人。”
众弟子一齐俯身施礼,恭声道。
在两位大真人离去之后。
诸人脸上的神情赫然轻松了不少,表情快活,如若是解下了压在肩背上的一块青岩大石。
似仙道大真人之流。
早已是入水不濡,入火不热,乘龙天飞,蝉翼九五,陵云气,与天地久长。
一身修为通天彻地,打通了天地玄关,拥有无边浩瀚之法力,水火功成,还元祖宗,是谓之跳出了“乾坤世笼”!
纵然放在前古那个强盛无极,辉煌璀璨的道廷时代,仙道大真人也并非是可以被随意舍弃,无足轻重的马前卒子。
若是肯受道廷的敇封,莫说是去界空中担任一界之主。
背后若是有通天的人情干系,便连“地君”的职司,也是能够去争一争!
与这等人物同处于一殿之中,纵两位大真人刻意敛藏了气机,也还是让诸多入室弟子感觉心神难宁,甚是沉重压抑。
而这时。
见两位大真人离去后,也有不少弟子欲各自散去。
上首的谢晖斋眼珠子一转,执着玉樽猛然起身,对着众人嘿然一笑道:
“莫急!莫急!诸位同门急着回返做甚?难得今日相聚一堂,却不可不尽情欢乐!方才是两位尊长在前,谢某有不少手段难以施展,接下来请安坐饮酒罢,且看我的安排!”
众人闻言一怔。
而很快。
一个面色粉白,两眼狭长,穿着团花绣衣的少年便会意过来,他看向谢晖斋,大喜道:
“晖斋兄,你一向便是个会玩的,今日这法会果然还有未尽之兴吗?”
“刘兄,你果然是知我的!”
谢晖斋拱手道。
两人对视一眼,便放声长笑起来。
而不少世族中人这是也纷纷明白过来,拊掌大笑,一时声震屋宇。
“一群蠢物。”
姜道怜唇角冷冷扯了扯,眸底露出了一抹讥诮来,起身离席,出了殿中。
而谢棠、司马权通、卫扬和刘景等几个世族中人,显是也猜到了谢晖斋那所谓的尽情欢乐究竟为何事,对此并无什么兴致,只朝向谢晖斋略拱了拱手,也随之离了席。
一时之间。
世族中人和一些隐隐听闻过风声的宗派弟子,便离去了百余数,让殿中霎时空了不少。
“欢乐?什么欢乐?他到底有什么安排啊?”
乔蕤满头雾水,拉住身旁欲带她离去的女伴问东问西,脸上写满了好奇。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那女伴欲言又止。
“啊?”乔蕤眨了眨眼。
这时。
随着谢晖斋将手中玉樽用力朝向地上一掷,喝了一声。
自殿外。
便有两班美艳男女款步走进,朝向还坐在殿中的诸弟子含笑一礼。
这些男女皆是姿容姣好,身上的衣着虽看似端庄华美,却是被刻意剪裁过的。
在举手投足之间。
总能泄出一丝明媚春光来,风情万种,勾得人心中火起。
而其中的数位,虽然是人身体态,却还生有兽尾、长角、贝鳞、羽翼等等,显是异类妖属。
千奇百怪,丽色灼人——
“……”
乔蕤见状先是一呆,旋即拉起身旁女伴的手,忙不迭奔出殿中,如逃也似。
“米师兄,米师兄……”
在唤了数声后,一旁有些愣神的才恍然回过神来,看向出言的陈珩。
“我便先行告辞了。”
陈珩拱了拱手,也起身离了席。
在他行出这座殿宇不远后。
便听得有身后有笑声喧闹冲天,如潮涌动。
脂粉腻香,随风远荡……
“你小子怎不去一同耍,需知谈笑享乐,才方是我辈逍遥神仙之事呵!”
遁界梭惯常调笑一声。
“我不过是一介筑基小修,神仙之事,离我还是太远了。”
陈珩淡笑一声。
“知你向道心坚,不提这些,不过你今番这比斗,可是将原本声名打得更响了,斗法胜……在玉宸派之中,可只有你那道子姐夫君尧曾得过这名头!”遁界梭甚是感慨:
“当初他在东海龙宫那时,便已是开始崭露头角,尔后在丹元大会上,更是以一己之力,压得诸派的俊彦人杰无可喘息,难以望其项背,更是真正坐视了‘斗法胜’这个名头!
只可惜君尧而今竟是落得了这幅模样,也是……
陈玉枢当真是造孽!”
陈珩闻言默然,一时无言。
“我这‘斗法胜’水分不少,实是当不得此称,得此名头,只怕未必全是好事。”
半晌。
他摇了摇头。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不到真正关头,又哪能知晓?”
遁界梭不以为意,尔后又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什么时候加把力,将我全然给炼化了?依你这水磨功夫,只怕到老夫这道真识寿尽成灰了,都不见得可以功成。”
陈珩闻言挑了挑眉毛,一时倒是心下失笑。
……
初与这桩法器相识之时。
此老对自己倒是态度轻慢,十句的问询,都难得有一句应答。
不料在见了涂山葛后,他同自己的关系倒是逐渐缓和,日益亲善了起来,以至连炼化一事,都是主动提出。
需知若是炼化了法器。
那便等若是将法器的器灵给全然拿捏在了手,真正成了法器的主人。
一个动念,便是想抹了原本的器灵,重新炼就一个器灵出来,也不过是等闲之事,轻而易举。
不过遁界梭虽早是如此建言,陈珩却是于此道上进展极缓,并未得见多少的成效。
这归根结底,还是因遁界梭是孕出了真识的法器,品秩远在符器之上。
而他的修为,还不过只是筑基境界。
以筑基之身去炼化一桩法器。
纵使法器并无阻抗之意,这也并非是等闲几月的功夫,非得耗去数年的苦功,才可以勉强成就。
而陈珩修道至今,所最欠缺的便是时日。
纵然有意,却也只能将这施为暂时搁置一旁,先谋他事。
……
“炼化与否,实则也并无多大妨碍,反正我如今只是身具真炁,还并未修成法力来。”
陈珩摇头:“前辈——”
话到此处,陈珩正是离了宫阙前的那片偌大平白,行至了一处山路岔道,传音语声也忽然一停。
只见在山道之间。
正有一个看似六旬出头,模样颇是忠厚的老仆在躬身候着。
“陈郎君。”
老仆一见陈珩身形现出,脸上便现出了一抹喜色,赶忙上前笑道:
“请陈郎君暂留尊步,我家主人想邀郎君一叙,若是肯赏个颜面,那便真个是天大的幸事!”
“不知老丈的那主上是?”
陈珩停了脚步。
老仆朝向不远处的宫阙一指。
那里正有嬉笑声放浪微微传来。
饮酒作乐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莫非……是谢晖斋?”
陈珩心中隐有了个猜想。
他思忖片刻,最后微微拱了拱手,随着老仆带着他走下山道,来到了一座偏殿之中。
而等不多时。
便忽有一阵叩门声忽然响起。
“谢师兄,请。”
陈珩道。
“陈师弟,见你尊颜可是实属不易嘿!一番施为,竟会酿造成今日的这般大场面,谢某也是从未料到。”
随着一声洒然长笑声响起,门户被一把分开。
那原本应在宫宇中放浪形骸的谢晖斋此刻竟是衣冠肃然,来到了此处。
他朝向陈珩拱了拱手,轻叹一声。
“我与谢师兄倒是未有什么私交,师兄今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陈珩起身,一笑。
“大事,自是身家大事,也是性命大事……”
谢晖斋苦涩一笑。
还未等陈珩开口。
他兀得疾步而行,又突然在距陈珩身前几步远外止住,将身一俯,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长揖及地。
“谢师兄——”
陈珩一讶。
“我想请师弟日后道成,能够放谢某一命!世族同陈师弟之间的恩怨,与谢某实是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啊!若牵扯上谢某,那便着实是天大的冤枉了!谢某死也不瞑目!”
他嘶声悲愤道,旋即又补了一句:
“当然,若是可能,还请陈师弟也高抬贵手,放谢棠一马罢……”
“什么?”
陈珩微微皱眉。
而这时。
袖囊中的遁界梭终是从讶然中回过了神,传音哈哈大笑起来,捂住肚子打滚。
……
……
数盏茶交谈后。
得了想要答案的谢某再次俯身施礼,心满意足的离去。
“……”
陈珩看着案几上,那只被谢晖斋特意留下来的玉匣,沉默数息,还是将之收入袖中。
绕是他的心绪,都被谢晖斋这求饶举动给搅得讶然,只觉颇多荒谬。
“此子是个聪明人,十足的爱命惜身之辈……依老夫的平生见识,他应是真心实意的在向你讨饶,并非诓你,不必太过多疑。”
这时。
遁界梭出言道。
“真真假假,倒是并非一面便能断定,且看后来罢。”
陈珩摇头,也不再多停留,只将身一纵,便飞至空中,直往自己灵隐峰的洞府而去。
但还未等他离开这石鼓峰多远。
背后又有两道遁光裂空破云,遥遥而来。
陈珩在空微微一止身形。
见那两道遁光中人影,依稀分是米荟和一个面貌陌生的年轻道人。
他笑了一笑,刚欲上前打个招呼。
可目光在移到那个陌生道人身上时,神情却不自觉僵住了。仟仟尛哾
一道彻骨寒意陡然生起,后背寒毛竖起。
久违的。
让陈珩心底生起了强烈的危险之感,比之在地渊对上巴蛇越攸那时,还要更盛数倍不止!
“居然……是人傀?”
他瞳孔缓缓一缩,在心中沉声道。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