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建元二年(344年)九月末,司马岳驾崩于式乾殿,时年二十三岁,谥号康皇帝。
晋康帝驾崩后,根据他所留下的遗诏,皇太子司马聃继承大统,司马昱、司马曦、庾冰、蔡谟、何充、诸葛恢六人共同辅政,皇太后褚蒜子垂帘听政。
鉴于皇帝新丧,而与赵军的战事又陷入了胶着。
在得知赵国北方的部分地区陷入战乱之后,晋国的六个辅政大臣一合计,决定派出使者前往长江北岸的赵军战营,找到石闵商议和谈的事情。
而晋国这边派出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褚蒜子之父,褚裒。
在江面上,褚裒远远的就望见在赵军的营寨门口,成千上万的披坚执锐都赵卒在那里站立着,一个个宛如青松一般挺拔,他们昂首挺胸,手持利刃,目视前方,就像一座又一座的雕塑一般,让人看见了都不禁感到威武雄壮!
赵军这是在耀武扬威啊!
这成千上万的赵军分作十个方阵,大小错落有致,整齐划一,若不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还真有那么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将军,石闵摆出这种阵仗,可不像是欢迎咱们呀。”褚裒身边的部将王龛皱着眉头道。
闻言,褚裒摇摇头道:“无怪赵人会做出这种架势。我听说石闵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如今我大晋乃是多事之秋,国君新丧,新皇年幼,眼下又吃了败仗,国内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而赵国的并州虽然爆发了叛乱,兖州、豫州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暴乱,但那都是小问题。”
“更何况,现在是我晋国主动求和的,弱势的一方自然是我晋国。就是不知道这大赵魏王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等上了岸,秦牧便带着一干将领出来迎接。
“季野(褚裒字)将军,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秦牧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到秦牧这般模样,褚裒亦是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随后一同进入赵军的中军大帐,各自落座。
“这……不知魏王何在?”褚裒左顾右盼,就是不见石闵的人影,主位上也是没坐一个人,这不禁让他心生狐疑,石闵是躲着他不见,还是其不在军营中?
秦牧见到褚裒果真问起石闵何在,便回答道:“季野请见谅,吾王外出狩猎,现在还未回来。”
“哈哈,魏王还真是好大的雅兴啊。”褚裒心中不悦,明知道石闵是放了他的鸽子,但褚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请将军在此稍候,我想魏王很快就会回来的。来人,上酒菜!”
随着秦牧这么一招呼,就有十几个军士走进来,给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菜和瓜果,没有歌舞,便让一些军士上去舞剑或者摔跤,就这样在那里打发时间。
差不多到日落西山的时候,石闵这才出现在大帐中。
只不过此时的石闵是一身的脂粉味儿,满身酒气,脸色醉醺醺的,看上去就跟一个窑子里出来的男人一般,哪里有半点打猎的模样?
褚裒真是气不过,但他还是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哈哈!这位想必就是左将军褚裒大人吧?”石闵笑吟吟地看着褚裒。
褚裒当即起身道:“在下褚裒,见过魏王!”
“褚将军请坐。”
石闵随即坐到了主位上,行为举止颇为傲慢。
“褚将军,你是代表贵国来乞和的吗?”
闻言,褚裒的脸色一沉:“魏王说的哪里话?何为乞和?我是代表大晋,前来跟魏王你商议晋赵两国停战议和之事的,不是来乞和的!”
褚裒的话说得很明白,乞讨来的和平他们晋国不要!
“呵呵,褚将军还真是有气节!寡人佩服。”石闵眯着眼睛道,“既然不是乞和,那将军便回去吧!”
“……”
褚裒愣住了,这就回去了?这谈判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秦牧随即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褚将军,请吧。”
褚裒反应过来,便道:“魏王,你不想知道我大晋提出什么条件吗?”
“寡人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石闵歪着脑袋道,“当今天下,时逢乱世,寡人信奉的乃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寡人要的,已经不再是平等的互惠互利的赵晋关系,而是要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此番南征,我赵军付出了无数将士的流血牺牲,还有大量的粮秣,各种各样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些,寡人都是要一一计较的。”
听到这话,褚裒顿时怒道:“魏王!我奉劝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赵国牺牲不小,难道我晋国的牺牲就不大吗?眼下我大晋数十万大军还在长江南岸虎视眈眈,魏王如此全然不顾大局,就不怕引火自焚?”
“哈哈!笑话!”
石闵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褚裒,别以为寡人不知道!司马岳前日已经驾崩了!现在幼主司马聃刚刚上位,你晋国空有几十万大军陈于江南又如何?寡人有精兵十万人,于江北安营扎寨,赵晋两军对峙于长江,时日一久,只怕最后第一个吃不消的是你们晋国吧?”
褚裒闻言,冷静了一下道:“魏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晋赵两国大军对峙于长江,互相消耗,如鹬蚌相争,最后还不是渔翁得利吗?此渔翁是何人?成汉?鲜卑人?请魏王好好想想,我们晋国难受,只怕你们赵国也好不到哪儿去呀!”
“况且,我听说赵国的国内已经发生了战乱,晋阳人彭祖儿在并州揭竿而起,声势不小。兖州、豫州一带也有大大小小的暴乱,这些战乱虽然不会危急赵国的根本,但是贵国只怕不会好受吧?”
石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就不劳你关心了。自家事自家处理!彭祖儿的叛乱且不说,就寡人掌握的情报,这豫州、兖州一带的暴乱,似乎也有你们晋国的身影吧?”
褚裒笑了笑:“魏王说笑了,眼下我大晋遭逢战乱,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插手贵国的事情?”
石闵摆了摆手道:“褚裒,别跟寡人说这些虚的。想要跟寡人和谈?可以,寡人要包括襄阳、樊城在内的义阳、南阳和南乡三郡!”
“不可能!”
褚裒当即拒绝!
废话,且不说这是割让整整三个郡的地盘,单凭襄阳、宛城这些军事重镇和战略要地就绝不能割让给赵国!
晋国凭什么偏安一隅?不就是依靠着长江天堑吗?
而想要灭亡晋国,除了直接渡江之外,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由西向东,一路平推过去!
这些年来,赵国屡屡南下,不敢攻打长江天堑,所以屡屡进攻晋国的襄阳、宛城和江夏这些地方,若是赵国能拿下这些地方,晋国算是死了半截了,虽然不至于亡国,但是以后想要北伐,就更是难上加难!
把这些地方割让给赵国,无异于是加大了晋国日后北伐的难度!
这打死褚裒是不会同意的!
最终,褚裒与石闵的这次会面还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