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姚襄的评价是:雄健威武,多才多艺,明察是非,善于笼络人心。
但是对于权略之道,姚襄还是明显不精通的。
而姚襄的二十四弟姚苌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他暗自寻思了一阵,终于站出来说道:“五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父王生前的遗愿是让你率领部族南迁,投奔晋国。但是父王现在过世了,形势大变,而五哥你一旦要完成父王的遗愿,势必要与我羌人的根本利益发生冲突的!”
“五哥,你不妨好好想想,父王要你率领部族归晋的根本用意何在?难道是要你谋一个一官半职的,在晋国过上每日华衣美食,美人美酒的好日子吗?”
“不,不是的!”
姚苌掷地有声地道:“父王的根本用意,是为了保全我羌人的元气。而一旦依附于他国,就势必要受其牵制,也只有在晋国,东晋的那些士族瞧不上咱们羌人,咱们才能在晋国扎根下来,繁衍生息!可是,这是咱们羌人所追求的吗?”
“不对,我们羌人世居西隅,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陇右平原上,故土难离。而一旦五哥你执意南迁,归顺晋国,势必就会让我羌人发生分裂的,难道这是五哥你想要看到的吗?”
闻言,姚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十四弟,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咱们除了投奔晋国,如之奈何?”
是啊,除了投奔晋国,姚襄还能何去何从?
投奔秦国?
算了,蒲洪这厮心狠手辣,腹黑得很,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们羌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投奔西凉?
算了吧,西凉的张骏应该是不会接受的,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羌人侵略成性,而且他所控制的地盘,过去好大一部分都是羌人世代栖息的祖地,难保这些羌人迁徙到陇右平原上,不会给他制造各种麻烦,甚至最后鸠占鹊巢!
投奔魏国?
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冉闵前不久刚刚杀了姚襄的父兄,他若是敢投奔魏国,估计不被天下人唾骂,口诛笔伐,治下的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投奔燕国?代国?
这个更不现实了,这两个国家基本上都是以鲜卑人为主的,极度排外,所以是不会接受他们羌人的。更何况,从关中到燕代,隔着这么老远,姚襄怎么率领部族赶过去?
所以说,这最后的选择就是晋国了,投奔晋国,无疑是姚襄的最佳选择。
唉,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姚襄当然想自己当老大,自己单干了,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姚苌道:“五哥,其实咱们可以投奔秦国的。”
“什么?投奔蒲洪?你让我投奔蒲洪?”姚襄愣住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说景茂(姚苌字),你没有糊涂吧?你竟然要我率领族人投奔蒲洪?蒲洪可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其外宽内忌,善于投机倒把,笼络人心,一旦我率众投奔他,短时间内蒲洪还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耍阴招,难保他将来不会卸磨杀驴啊!”
姚襄愤愤不平地道:“更何况,蒲洪跟冉闵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父王被围困在邙山的时候,秦军本来是可以来支援的,可是他们硬是撤出了河东,让父王腹背受敌!可以说,父王之死,他蒲洪就是一个帮凶!”
“现在你竟然让我率领族人去投奔一个杀父仇人!你是蒲洪派来的说客吗?姚苌,你如果不是我的二十四弟,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拉下去大卸八块了知道吗?”
看着宛如雄狮一般愤怒的姚襄,姚苌并不害怕,反而是昂着头道:“五哥,请听我一言。蒲洪虽然与我们有些仇怨,但并不是什么生死大敌!咱们与蒲洪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对付冉闵!”
“五哥,现在我雍国太过弱小了,所以不能与秦国相提并论,做蒲洪的盟友了,不过相信在这种多事之秋,在这种危机时刻,蒲洪是绝不敢做出什么于我羌人不利的事情来的。而冉闵就不一样了,冉闵是咱们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可不报,而现在仅仅依靠咱们自身的力量是无法向冉闵复仇的,所以我们必须要与秦军并肩作战才是!”
这个时候,长史王亮站了出来:“太子,姚苌王子的谏言我完全赞同。眼下就想要投奔晋国,有些不切实际!别说咱们羌人舍不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跟着太子你南迁,就算咱们舍得,只怕都无法成行!因为咱们要经过秦国的地盘!”
“在这种危难关头,蒲洪会借道让咱们离开吗?说不得,蒲洪还要借助一下咱们的力量呢。而这不是正好吗?暂时接受蒲洪的册封,等待时机成熟,咱们再南迁归顺晋国啊!”
闻言,姚襄想了想,最终颔首道:“好。”
……
建康。
今日台城迎来了一位客人,来自辽东的客人。
“燕国使者王济,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太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为王济的人身着官服,手持旌节,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给司马聃与褚蒜子行了一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平身。”
“谢陛下、太后。”
“贵使此来,所为何事?”在帘幕后面的褚蒜子淡淡的出声道。
王济低着头道:“禀告太后,臣是奉吾王之命而来,特来与朝廷商议北伐之大事的!”
“噢?又是北伐?呵呵。”褚蒜子不禁笑了出声。
“太后因何发笑?”王济表示很不解。
褚蒜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不过自己身份尊贵,这样亦是无伤大雅的,故而说道:“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群臣议事,亦是在议北伐之事的,可是来来回回争执了几个月了,还是拿不出一个章程来,所以北伐之事就被搁置起来了。”
“唉,不瞒贵使,这些日子哀家听着这北伐之事,耳朵都生出了老茧了。”
“太后说笑了。”王济颇为尴尬地道。
褚蒜子又道:“怎么,现在就连你们燕国也要怂恿朝廷北伐吗?”
众所周知,燕国虽然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慕容鲜卑亦是接受了晋朝的册封的,所以燕国遥奉晋国为朝廷,燕国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藩属国而已,怎敢插手晋国朝廷的伐战大事?
这一下,在晋国的朝堂上,好多人都不太乐意了。
王济看着左右两侧晋国群臣的眼神,宛如虎狼一般,顿时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道:“太后说的哪里话?吾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怂恿朝廷干什么啊!”
“但是此番北伐,非同小可!”
王济沉声道:“太后、皇上,还有朝廷的列位大臣,自晋室南渡以来,中原离乱,华夏膻腥,凡我汉家之仁人志士,莫没有致力于收复河山之举,早年的祖逖,还有前时的庾氏兄弟,皆是不断北伐,以求收复河山,克复中原!”
“吾王世代深受朝廷大恩,无以为报。今日,若是朝廷起兵北伐,吾燕国愿意同时南下,或者是先一步南下攻魏!而此前,吾王已经联络了代国的拓拔什翼键,并说服了他一同出兵!”
“太后、皇上,这是天赐的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