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撤了!胡人撤退了!”
姚襄、蒲箐的部众连营地都来不及收拾,就灰溜溜地跑路了。
临行之前,他们甚至还把掳掠来的万余名汉女全部沉入了长江,鲜血染红了滔滔的江水,哀嚎、哭泣的声音充斥着整片天地。但那些穷凶极恶的胡人似乎还以此为乐趣,对于那些水性好的汉女直接拿长矛戳死,让尸体填入了长江!
原本看着一座空营,站在建康的城头上的晋卒还有些顾虑,但还是被派出去查看情况,终于知道胡人已经撤走了,他们纷纷争相告走,整个建康城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建康的军民是迫不得已才拿起武器想跟胡人作战的,但是能不打就不打,毕竟胡人穷凶极恶,暴戾恣睢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四海,谁人不惧?
现在好了,仗都不用打,胡人就撤走了。
但是没等他们高兴太久,原本还在城头上站岗的晋卒便看见天边出现了一抹红点,这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不是夕阳西下的景象,而是大军来犯的场面啊!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在塔楼上的晋卒赶紧敲响了代表战斗的锣鼓声。
“是魏军!魏军来了!”
饿狼跑了又来了猛虎!
建康城真是命运多舛!
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穿戴着火红色战衣的魏军士卒。
“吼吼吼!……”
站在最前面一排的是魏军的盾牌手,他们手持长方形的一人高的盾牌,亦步亦趋地前行,宛如一座小山步步推进。紧随其后的是长枪手,这些魏卒手持长枪,腰挎战刀,穿戴盔甲,面容肃穆,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凛然的煞气。
长矛手在两翼,随着方阵而前进,长矛所向,直指穹隆。
至于最中间的,则是排列有序的弓弩手,这些弓弩手背负箭囊,手持铁胎硬弓或者弩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四面士卒的簇拥之下,一步一顿地行走。
跟着就是一大群魏军的铁骑兵,随着旌旗闪动,他们在城外的一片旷野上纵横驰骋,来回跑动,不时的挥舞着手里的战刀,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大了!
冉闵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卫峥。
卫峥便大手一挥,全军随即就安静下来,不动则已,动如脱兔!
“城内的晋军听着!吾奉大魏天子之命,吊民伐罪,扫清寰宇!城中百姓,皆是大汉子孙,炎黄后裔,吾皇不愿生灵涂炭,同根相煎!盼汝等早日开城献降!凡降我之晋军将士,皆是顺天,可不杀,仍卸甲归田或留用军旅!”
“晋帝司马聃,可封山阳公,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望自珍重!我军只给你们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一过,立马攻城!”
卫峥身边的士卒都在传话,都在呐喊,以至于靠近城墙一侧的居民区的老百姓都听到了。
听到这些话,城头上的晋军将士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隐约之间都不怎么想打这一仗了。
正如卫峥想表达的意思一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当然了,现在他们各为其主,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君主而战,但能不打下去最好别打。
留守建康城的,基本上是一些晋军的老弱,平日里就不怎么受朝廷的待见,待遇不是很好。更有一些是被怂恿来抗击胡人的青壮,他们这些人就更加不愿意为司马氏卖命了!
本来嘛,在谁的治下生活不都要交税,不都要服劳役吗?
而且魏国的均田制十分的不错,魏帝冉闵注重民生,说不定在魏国的治下,还比在晋国的治下要好的多呢!
其实不仅一些士卒意动,就连那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晋军的底层将领都怦然心动。在晋国,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当兵打仗,立下了许多战功,只怕都比不上那些有着士族背景的人。
而魏国有着完善的军功制,不论出身,不论资历,只要战功达到了一定的标准便能升迁,这无疑让许多晋军将士都生出了弃暗投明的想法。
“报——”一个小校健步如飞地跑到褚蒜子的面前,心急火燎地道:“太后,魏军兵临城下了!”
“什么?魏军果真大举来犯!?”褚蒜子吓得花容失色:“诸……诸位卿家,现在可怎生是好?”
这个时候,群臣必须要拿出一个主意,不然晋国说亡便亡了!
会稽王司马昱出列道:“太后,为今之计,只有迁都了!”
“形势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的。太后,魏军来势汹汹,必有数十万大军,冉闵是来灭我晋国的!建康已经成了一座危城,守是守不住的,现在只能迁都避难,待来日朝廷励精图治,军事强大之后才能收复失地了!”
褚蒜子的心神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便询问刘惔:“刘尹,你认为呢?”
“太后,臣以为会稽王所言极是。坐困建康,只是坐以待毙!建康没了,咱们还有辽阔的疆土,待朝廷重整旧河山,魏国力衰,便是我等反击之时。但迁都,迁往何处?又应该安排谁,安排多少兵马负责断后?让谁负责护驾,让谁负责率军冲出重围?这些都需要太后裁决!”
闻言,褚蒜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迁都之事,哀家已经跟会稽王商量好了,江陵是最理想的陪都之所,那里有我晋国的重兵驻防,而且山川河泽,形胜之地,易守难攻,魏军纵是再多兵马,也将知难而退。至于其他的事情,刘惔,都交给你和会稽王安排吧。”
“臣领旨!”
偌大的一个晋国,眼看着已经岌岌可危了。
褚蒜子在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后宫,让人把必要的东西都带上,诸如金银细软之类的东西,装了十几车,但是远远装不完的,褚蒜子干脆让人扔了那些金银细软,同时安排好一些贴身的内侍和宫婢,绝大多数的太监或者宫女都被她丢弃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其实按照褚蒜子的想法,是想一把火将整个台城皇宫都烧了,不留给魏军一粒粮食,一颗珠宝的,奈何被刘惔和会稽王司马昱劝阻,说是日后还有可能反攻的,不可如此浪费。
反攻?可能吗?其实褚蒜子觉得十分的不靠谱。
冉闵不死,晋国焉能有翻身的机会?
褚蒜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一生可谓传奇。
而正是这个奇女子,在原来的历史上,她一生历六位皇帝,三次垂帘听政。
褚蒜子天生丽质,雍容华贵,然而命运总是跟她开着残忍的玩笑。从她做皇后开始,一生经历了六位皇帝。
她年纪轻轻守寡之后,一心想退到深宫之中,吃斋念佛,让纷繁复杂的政治离她远点,再远点。
然而皇帝接连死去,让她不得不三次走到前台,垂帘听政;每次还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母亲、婶婶、堂嫂;每次还要和居心叵测的男人们过招交手,维持着风雨飘摇的东晋王朝。
这在华夏的历朝历代的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而随着魏军的到来,整个建康城就更乱了。
一些流氓地痞纷纷出来“打、砸、抢”,干尽了坏事,但苦于官府现在管不了这些微末的小事,所以只能任由他们欺男霸女,打家劫舍了。
至于一些士族,则是纷纷收拾自家的值钱的东西,诸如金银细软之类的物件装不完,那就只好挖几个大坑,做好标记埋了。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还能挖出来继续用。
而在这三个时辰的时间里,魏军也在枕戈待旦,等着冉闵清醒过来,等着后方的攻城器械赶来,等着将士们养精蓄锐,缓过气来再一举攻破建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