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翠翠再三提醒,苏灵雨不得不带她进城一趟。
美名其曰去看琴,实际上是去看账本。
进了城先不去自家店面,先上茶楼了。
来到茶楼,将一小包茶叶递给茶博士。
“第二批蒙顶茶,送一些给你,给你宴请贵客用。”
“谢谢,三小姐。愿三小姐一生安康啊。”
茶博士得了这茶叶,不知有多高兴。
“小二啊,带三小姐上去,上茶点。”
茶博士与她说:“这新研制的茶点,保证你喜欢。”
“好说,好说。”
雅间坐下,等着童叔前来。
“小姐,你不是说要买琴吗?怎么到茶楼来了?”
“不急一时,买琴有讲究,得要知道哪家店做的琴好,那个匠人手艺好不是?找童叔来打听打听,免得被人骗了去。”
茶点上来了,居然是红豆粉与绿豆粉做的,红色与绿色泾渭分明,看上去很不错。
“嗯,有进步,口感好,比以往的要好吃些。”
店小二笑说:“这还不是跟您学的,您不知道,您店里的那些糕点,好吃不要紧。就连那颜色都是别人家没有的,大家都到你家去了,我们这生意受了些影响。
掌柜的就想着学一学,这不,研制出这两色点心来了。”
“在做吃食方面,不仅讲究味道好、环境好,还要时常出新,这才能留住客人。”苏灵雨说。
“小的,这就将您的话,转告掌柜的。”
没等小二离去,苏灵雨就将糕点,分与翠翠一些。
翠翠得了吃的,喜欢这新鲜的糕点,多吃了两口,也不提买琴的事。
楼下的高台处,伶人唱着今年的新曲儿。像那微风轻拂脸面,又像是耳边呢喃细语。
仔细听来别有一番味道,她喜欢这里的小调小曲。
“去,给她赏两个钱。”
“小姐真是大方。”
“那就大方点,给人家五个钱。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
翠翠捏着帕子,数出五个铜钱,轻唤来小二,说是给下边唱曲的赏钱。
小二替伶人感谢了一番。
得知被赏了钱的伶人,转了调儿,连声唱和感谢金主。
伶人一曲唱罢,另一曲又起。
茶博士送上茶来,也送来了童叔。
“数着日子,想来你也该进城了。这两日想着总该见你一面,才想派小斯到城门处迎接,还没派人就太说你来了。”
苏灵雨亲自给童叔倒茶,“家里事儿多,不能时常进城看你。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便可。”
童叔吃上一口茶,撇她一眼,说道:“听说袁德到你那去了?”
“哟,童叔认识袁德啊。”苏灵雨佯装不知。
“袁德在南阳、北阳颇有根基,王记与袁记可谓是龙虎相争啊。三儿这是帮着他,与我打擂台?”
“哪能啊,您是知道的,我那兄长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每每向家里伸手。我这不是想多捞点银钱吗?
袁德与福升给的价钱,确实动人心。要是童叔也能给这个价钱,别说一万了,两万生丝也能给你。”
“童叔,我那作物的种子,也有了收获,今年你可还能吃下?”
童叔看向这个笑呵呵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小,可心思狡猾。
三两语间,解释了与袁德合作的原因,又拿出了糖果利诱你,叫你别计较那些背叛。
当得知她与袁德合作,承诺给出一万生丝,他好生气恼一番。
王记给她的价钱,已然不低。
她还是要背地里与外人合作,显然不把与王龙的交情放在眼里。
将他气得砸了茶盏。
事后想想,苏三儿这般做也没错。
商贾之道,追求的就是利益,谁家给的银钱多,就卖与谁家。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气愤,今日便质问她一番。
“你晒好了哪些种子?那些黄豆你可别给外人了。”
“价钱好都好说。今年的黄豆是用老黄豆,培育出来的第三代大黄豆,要比去年的好,颗粒似乎大了些……”
突然楼下吵杂,像是有人争执。
他们两人不似在意,可这番争执越来越响亮。
童叔问门外守着的,“下边怎么一回事啊?”
听得不真切的翠翠说:“有一人打外边进来,忽而与桌上客人起争执。那人说割让涪城,什么赔钱,听得不大真切。”
童叔的护卫说:“像是两国议和的结果出来了,我方割让涪城,赔付白银四十万两。”
“胡说,京都都没消息,他们怎么知道?”
童叔拍桌而起,走出门外,凭栏一跃而下。
吓得苏灵雨赶跟出去,看见童叔安然无恙才放心。
“还真是艺高胆大,这般高也敢往下跳。”翠翠说。
只见童叔揪住那人衣领,怒问:“你说的可是真?你若是制造谎言,待我查实,定不饶你。”
那人本想反抗,见是童叔,便不敢再动。
“童叔,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这是真的。南阳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我侄子从南阳城归来,与我说上头同意割让涪城,赔付四十万两白银,要求魏军退兵,且不许魏兵驻扎涪城范围之内,十年内不许再生事端。”
童叔一把放了汉子,眼圈红红,憋着怒火不敢放,憋着泪水不敢流。
旁人见了均不敢靠近,胆小者纷纷躲避出去。
“唱什么唱,国都要没了,还唱什么唱。”童叔大声呵斥伶人。
伶人吓得躲到台下去。
茶博士来到童叔跟前,塞给童叔一壶茶。
“您老别说了,别说了,百姓不议国事。怎么做都是上头的决定,轮不到我们来做主。”
童叔含着泪水,喝了两口茶,依旧不顺心意,摔了茶壶。
才过不了几息,他嚎啕大哭。“昏君,昏君,哪有战胜国割地赔钱的道理啊!”
“慎言,慎言……”
“啊啊啊……”领座一人跟着大哭,“我属哪国人啊?”
“涪城不再,我根在何处?我家在何方啊?”
涪城属于别国,涪城的百姓,属无根之浮萍。
回到涪城居住,便是叛国。不判国,便要失去家乡,失去故土。
他日春节,该祭拜何方?他日清明、重阳,可还有坟头可祭拜?
对大梁没有多少归属感的她,不免被感染了些,第一次有了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