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众贼人都未着甲,六郎换了轻箭,毕竟箭箙里面拢共十二三枝箭矢,其中轻箭便占了大半,激射之下也射翻了二三个持长枪、铁杵的,于是这提辖才挥动短枪左刺右扎,方便霄春臣双手持刃杀入敌群,仗着身沉力大,又有利器在手,便似砍菜劈瓜般杀的如血人一般。
幸存的几个护卫也抖擞的精神,高喊,
“是咱家衙内和提辖来援了,大队人马立时便到,尔等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边喊着边操刀加入战团。
还是那四个武人谨慎,毕竟其中一个已经受伤不轻,然而大局上还是那中年人更通透些,只留一人照顾伤者,让其余二人也杀了出来。
若非几个护卫喊叫,或许众人都被突然杀出的生力军唬住。
然而,那贼头也与这中年人一般,都是有些江湖经验的,反而沉稳下来反扑,一边也高声嚷道,
“休要慌张,也就这几个不知死的鸟人,若有大股人手来援,哪里需要衙内与童子上阵?”
说罢,还调动三四个贼人向六郎这里扑了上来。
此人还真是眼尖心思伶俐,一眼看出来,不把六郎这张强弓废了,只怕这边谁也不敢当先冒进。
果然,贼人们稳了脚步,吃亏的还是人少的一方,眼看着一个护卫被劈开半边身子,还有两个受伤倒地,那两个武人中也有一个为了掩护众人结阵退守,腿上也挂了彩,在同伴扶持下踉踉跄跄后退。
而这提辖与霄春臣虽然看着几个贼子杀向六郎也是无能为力,毕竟这两个脱闸猛虎现在便是贼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被他二人联手放倒了七八个,依旧有十一二人将他俩团团围住,就在外面游斗,等着二人气力用尽,如此一来,他二人如何能突出重围再来救人?!
三四个贼人或持短刀、竹枪或持铁槌,看六郎是个童子,便大大咧咧的跑了上来,前面二人持着短刃还举着临时拿木枝树杈扎起来的蛮牌,也是小心防备六郎的箭矢。
可惜几人还是小瞧了六郎的箭术,毕竟是从小让宗端按着军中精锐斥候调教出来的,岂能不知近战远战之法,只是箭少,六郎将轻箭都用在支援霄春臣二人身上,再搭上一支梅针点钢箭,便取当面之敌。饶是蛮牌遮蔽,毕竟是草草扎成的,一箭便透射而入,直从后面那人眼窝穿脑而出,登时红白之物随着此人翻滚流了一地,此人挣扎两声便没了气息,直把几个同伴唬得不轻。
然而六郎这个初生牛犊是真的没有畏惧二字,再取一支梅针点钢箭,又是射翻一人,后面两人只吓得躲在灌木丛中,趴在半掌宽的松树之后,一时不敢冒头。约等了两息,便被又赶过来两个同伙踢了起来。
“莫要耽搁时候,这小子没箭了,一起上去还斗不过一个空手小儿么?”
四个人彼此激励又跑了过来,只看六郎左手持弓略微朝下,右手搁在腰际,只管看着四人上来,并不见再拿箭矢扣在弦上,这四个见状大喜,果然是把最后一支箭都用了,这小子这会儿可是插翅也难逃,跑得最快的不管不顾,大放中门,只管拿着铁槌上来,落后两步的也反操短刀紧紧跟着,后来二人一个持手刀,一个用双股叉,也差不开几步上来。
眼看着距离六郎不过三四步,抢身就能到面前。
霄春臣等众人皆暗叫不好,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六郎更是迅猛,右手急速搭上一箭,半开弦便射了出来,饶是半发力,一只铁叉箭也足以斩开面前之人咽喉,然后不等那人倒地,六郎已经握着最后一只三棱箭,当做匕首一般,低握于手中,收肘于后以蓄力,左手将弓身反持,用弓弰狠狠砸在后面那人反握短刀的右手上,那人吃痛不自主地撒开兵刃,只是张着的嘴还能叫出声,一支利刃已经狠狠插了进去,直插得小指粗细箭杆折断为止,六郎右手虽然有力,毕竟稚嫩,也被此人碎齿划破,满手也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贼人的。
后面二人发了狠,竟然不退反进,只管杀了上来。
六郎一把将弓身砸了过去,再用右手去捡那短刀,岂料鲜血淋漓甚是滑腻,竟然一时没能抓住。
可惜生死就在这一瞬间,持双股叉的挑飞桑柘弓,那用手刀的当头就劈了过来。
还是在这一瞬间,只听得虎啸一般嘶吼,这半山腰所有人等为之心头一颤,有些胆怯或伤重的,手中兵刃都抓持不住了。
“碧霄腾云蛟雨凇在此,贼人还不授首!”
只看这悬崖绝岭便,看似无路的灌木丛中飞出不知什么异兽,驮着一位壮汉,只看这汉子头戴水青垂绦英雄巾,身穿窄袖皂色罩袍,黑虎盘云锦抱肚用乌皮蹀躞缠了,乌漆缎面宽裤蹬了双四缝厚底快靴,将近九尺的个子,这一身乌云笼罩真似黑龙翻海、巨灵临凡。
再看一双豹眼雷光外溢,剑眉挑额神光罩顶,虬髯根根挑起如钢针,铁齿粒粒紧锁似天关,吼一声四海激荡,啸长音天旋地转!
雷音未落,雷霆已至。
那铁胎弓发出飞蝗石,一颗弹丸便将那持手刀贼子打的头脑崩裂,立时气绝。
与此同时,又是两员小将骑着异兽冲将出来。
当先一员持着八尺亮银长枪,头裹紫青云黛软脚幞头,身穿五虎盘踞海青短身战袍,直愣愣杀了过来,再看此人面容,分明是个俊俏郎君,唇红齿白双眼如水,好似神目飞星;面白无须双眉挑鬓,雅如灵风携韵,真个是清源妙道真君显圣,无量太华天尊救生。细腰宽膀似神猿展臂,百步穿杨动发雷纲天谴;龙行虎步若阆苑瀛仙,一杆长枪挑尽人间不平。
“青霄金翅鹏,风鸣来也!”
一扎便是在一人咽喉绽放一朵血杜鹃,一挑又将一人撅翻,仗着神骏配合智全宝就在这方寸之地左右驰骋。
再有一员小将突杀上来,只看此人不过束发年纪,头戴素金黛玉莲花冠,身着三山灵龟玄地短身战袍,虽然年纪不大却岳峙渊渟好似老松盘踞,身量不长却神龙马壮恰如新竹璧立,只看他面容方正五岳鲜明,浓眉圆目看不透其渊深几许,隆准丰颐握不住这璀璨年华,牙排碎玉,唇似丹朱,威严当真武荡魔天尊转生,肃纯作灵应佑圣真君真身。
只看他突将上来,手持的乃是比他身量还高了一头的哨棒上插了枪头。只是这哨棒仔细看乃是定制之物,不似寻常哨棒。此棒不过一握粗细,有了三寸粗细,按他身量棍长六尺二三寸,头里是稳当当套了枪头。这枪头不是凡品,那是长约八寸的精钢打制,若是常铁未免枪头太过沉重,用了精钢硕长枪头不过四五两的分量,但是锋利坚硬更胜一筹,双锋齐齐开了刃,下面缠扎着的麻布已是沁了血,更显得锋芒碎人胆,锐气透骨寒,若是算上棍尾也套了有四五寸的铁鐏,这正是一杆七尺有余的秋水雁翎枪。
看他一枪便抡倒那用双股叉之贼人,也不回顾,便将缀在鸟翅环的素色皮囊摘下扔给了六郎。
“六郎,且小心,为兄在此,不必急躁!”
六郎先从马鞍后面抽下丝帕缠了手,还是自家兄长想的周到,一虑及此,再打开皮囊便取了一杆二尺来长熟铜花楞锏在手。
有了利器在手,立时胆气也壮了起来,再看那持双股叉的踉跄起来,于是箭步直冲,一脚直取面前之人腹心,那人一击之下不禁折腰往下,六郎顺势兜手,只一下将那人脑袋砸的粉碎,红白之物染了铜锏一身。
于是一边是雨凇、风鸣似蛟龙出水,两条蛟龙便驰骋在贼群之中,先是风鸣左突右击护着雨凇张发弹丸,然后雨凇也操着眉尖刀挥舞起来;另一边则是宗家兄弟,一步一骑上下呼应,左右兼顾,长短相济,前后照应,也杀的贼人心惊胆寒,只顾着连滚带爬而走。
敌阵中也有些矫健好手,本来是围攻霄春臣几人的,只能转过身来支援
只看一个忙将带尖哨棒刺了过来,旁的也拿了铁扦迎过来。
六郎只是用铜锏贴了身子向哨棒内侧荡了过去,棒锏相交之时,莫看六郎只是半大小子,这力道却是如猛虎下山一般势大,猛地向外一带,持棒之人收不住脚步向那用铁扦的撞了过去,铜锏上的红白碎肉也扬了那持铁扦的满脸。不待二人再做动静,六郎迅猛双击,砸断了持棒汉子的背脊,打折了另一个的肩颈。电光火石间,已经取了三人性命。
其余几人皆甚觉惊怖,如此童子竟是杀神转世,这分明是最胜太子的真身,值年太岁的化相。
被围着的众人也是勇健角色,趁乱霄春臣等四人也分别杀了开来。
一个拿着宽扎匕首哨棒的歹人,偷摸摸来到霄春臣背后,只想这胖衙内只怕还好对付,便趁着此人顾不及背后,先取了这厮性命。想罢,已经扑了上来。
霄春臣此时也十分狼狈,被一众人围攻片刻,没有致命伤,却也算是遍体鳞伤了。毕竟养尊处优惯了,饶是有些武艺底子,也有些乏力,若无手中这把横刀,只怕早就支应不住了。
若是久经战阵之人,必然会量力而行,不可使自己脱力,而霄春臣缺乏的便是临阵经验,这时发狠便是将十分力气都用上了,这才砍翻一人,突然觉得精疲力尽,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而就在这时,那背后贼人便发动了。
霄春臣其实早已发觉此人,只是心思与动作有些连贯不上了,但眼看着那人长刃刺了过来,原来的六分武艺此时猛然迸发了十分,回刀已是无力,便奋力将横刀砸了过去。
那人哪能想到如此宝物利器就这么扔了过来,急忙侧身躲避。而霄春臣趁那人躲避,使了相扑斗跤手段,不待那人扎刺已是将哨棒夹在腋下,一手反卷那人脖颈,脚下不停,一个跨步抵住那人胫骨撞去,将那人放倒在地。硬是抢了哨棒反转,扎穿了此人咽喉。
不等他捡起横刀出来,瞥见一个舞了朴刀已经扑了过来,疾风所至,胖子此时真的是一丝力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是引颈受戮了,不禁闭了双眼,认了命了。
只是一刹那,一声惨叫,那人弃了朴刀只在地上打滚,再看原来那人脊骨已经被砸断,没几下便不再动弹,七窍涌血,眼见得不得活了。
胖子捡起横刀再看,原来是那提辖已经打散敌群,不知从哪里捡起铁槌,一槌便结果了此人。
二人相视,彼此微微一笑,莫看二人都似血葫芦一般,但熬过了这场,彼此情义再不是昔日主仆、上下的关系,于是二人背靠背,只觉得豪气充盈,霄春臣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
此刻六郎已经杀将到那被围几人身旁,他少年身形,甚为灵活,又仗着神力专攻贼人下三路。又是两人被砸断了腿脚,倒在地上大呼小叫。
而三郎更是成了六郎的护卫,专门负责将六郎忽略的贼人一一结果了性命,帮着六郎屏挡两翼贼人。
可怜好一股贼人,只不过片刻功夫,只剩下六七个囫囵人被渐渐逼作一团。
那贼头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众人将这些贼人团团围住,霄春臣才长吁一口气,上前与智全宝见礼,智全宝等这胖子将脸上血污仔细蹭了些去,才认出竟是兵马使家的衙内。
“霄郎君,你怎生成了这般面目?缘何你在此处?我家兄长与二位营丘郎君何在?”
智全宝忍不住发问。
而此刻,这衙内才显出应有的几分风度,
“智二哥哥,此时不是说话处,咱们先料理眼前事再说!”
那中年官人在那文士陪着缓步走了过来,依旧面沉似水,毫无波澜,对诸人缓缓说道:
“几位小友,咱们萍水相逢,难得诸君出手相助,大恩不敢言谢,容某日后再来当面致谢!”
霄春臣急忙摆手,因为诸人都还围着贼人,又有着身份,才来搭话,
“官人,不必说个谢字。既然诸位与我家护卫一起上山便是我兄长遣我等来迎接的贵客,再者,”
胖子一顿,虚指智全宝,
“其余几位英雄,我也是眼拙不认得,但眼前这位豪杰乃是清虚宗集真观门下弟子,姓智,名全宝者是也,更是咱应天府教阅厢军左厢马步都头,兼理寿安县三班总捕事,照顾诸位官人安全,也是职责所在!”
这话乃是吃不透眼前这人身份 和人品,此时说开,也是避免此人日后找智全宝的不痛快。
“饶是如此,如此危悬之地,竟能盼到智都头驰援,也是侥天之幸,更是官人福分所庇佑!”
“小友不必如此客套,无论是为主人计,或为职责计,老夫一行人之性命皆赖诸位英杰保全,这份恩义必然有所报,也应当报,否则如何抚慰人心,如何弘扬正义?”
霄春臣、智全宝二人颔首拜礼,既赞长者,更敬长官。
几人陪着中年人来到被围贼人外围,在风鸣、智全宝保护下,这中年人直面贼人,其实也算胆壮了,三郎仔细端看此人,只觉此人不凡之气浩荡,只与父亲相仿佛,只怕也是常居上位,杀伐之气凝重如斯,当是号令诸军、肃令地方的达官。
只听这中年人浩荡之声喷薄而出,竟不弱于习武之人分毫,
“某来问尔等,尔等衔尾只欲谋害某等性命,是奉了谁的命令?事成之后准备作何打算?如今白刃加身,将功赎罪只在尔等一念之间!”
那贼头默然不语,而剩余几人只管瑟瑟发抖,问的这些他们哪里知道,只眼巴巴的看着首领,等他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