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今日不必到医馆坐诊,便从房间的柜格中取出之前买回的药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并且吩咐秋月与迎霜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毕竟她现在要做的,可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东西……
圆桌上摆放着的俱是配制药粉所需用到的一应药材。
苏宛嘴角浅勾,一双明亮的瞳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兴奋之色。
正派医术有用不假,但谁说毒术就无用呢?
从前,戚婆婆总是不想让她研究一些歪门邪道的医书,怕她心性尚浅会因此误入歧途。
但她那时正是贪玩的年纪,越是不许她便越是叛逆地想看。
不仅夜里点灯偷偷看,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将其中毒方牢记于心,成为枯燥生活中的纾解方式。
苏宛一旦醉心于药材,便全然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房外的日头渐高。
苏宛低垂着眉眼,将制好的药粉用药匙小心翼翼装进瓷瓶。
这可都是送给林廷泽的“大礼”,须得好好保管才行!
等到房门被人从外面“笃笃”叩响,苏宛才从刚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回神。
“小姐,现已过了午膳时分,您看……是否先用膳?”门外传来秋月的声音。
苏宛站起身来左右活动活动筋骨,又颇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进来吧,正好我也饿了。”
刚才潜心配药时还没察觉,如今一放松下来,只觉饥肠辘辘。
秋月得了允可便轻轻推门进来,映入眼帘便是那凌乱不堪的桌案。
在一片凌乱的宣纸与药材之中,几个白瓷瓶端端正正地排成一列,如鹤立鸡群。
秋月见状忍不住眉头一跳,小姐在房内待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怎的变成这样?
“小姐,奴婢先帮您把桌案收拾妥当,再帮您摆午膳吧。”
苏宛瘫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轻轻点头,上午做成的药粉已经分门别类地装在不同的瓷瓶之中,剩下的就是些无用的药材渣和草稿废纸。
片刻之后,桌案上的杂物总算被清理干净,迎霜将小厨房准备好的午膳一样样端到桌上。
苏宛一边用膳,脑子一边胡思乱想着。
虽然药粉已经制好,但现在却还缺一个进宫的理由。
毕竟前几日才去看望过太后姑母,如今要想再次进宫……又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不过,进宫之事或许也不必着急。
林廷泽那个软饭渣男此刻估计正眼巴巴地等她进宫送钱,她只要多拖延一日,他便多一分急躁。
她倒要看看,没了她这个冤大头为他送金送银,林廷泽只靠自己是否还能在深宫之中过得如鱼得水。
思及此,苏宛忍不住被自己想象中林廷泽的狼狈画面逗笑。
一旁的秋月看着小姐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满面春风,险些怀疑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将小姐的脑袋给毒傻了。
她嘀嘀咕咕地凑到一旁的迎霜身边,轻声道:“迎霜,你说小姐她……没事吧?”
迎霜淡淡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小姐的事莫要多嘴。”
“哦……”秋月悻悻地退回自己的位置,小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用膳过后,秋月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出去,房内只剩迎霜在旁伺候。
苏宛斜靠在小榻之上,闭目养神。
迎霜主动上前斟一盏香茗恭顺地递过去。
想到昨日那位医馆东家看向小姐时的异样眼神……她不禁在心底为主子着急。
犹豫良久,迎霜状似无意地提起:“小姐前几日曾说要帮江侯爷医腿,刚才那些瓶瓶罐罐可是小姐最新研究出的医治之法?”
苏宛闻言缓缓睁开双眸,将迎霜手中的茶盏接过来。
迎霜平日素来寡言少语,能只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今日却突然主动开口,让她不禁有些意外。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苏宛轻啜一口香茗,若有所思地摇头:“那些药粉并非医腿所用,但迎霜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该去瞧瞧江辞卿的腿究竟伤至何种程度。”
说完,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自从知道了江辞卿的腿疾与原主脱不开干系,她就更多了几分弥补的心思。
既然她穿越至此占了原主的身子,便不能对其犯下的过错置之不理。
迎霜闻言,微微低下头敛去眸中的深意。
暗卫营受世代安平侯调用,老安平侯意外战死后,主子便顺理成章担任暗卫营的新主人。
可主子一夕之间身落残疾,不仅武功大不如前,难返军营,甚至多年……未寻一主母……
若是主子孤独终老,身后无一子嗣,那暗卫营要么分崩离析,四分五裂,要么打破传承已久的规矩,另觅新主。
但不管是何种结果,都于暗卫营无益。
迎霜没有常止那般固执愚蠢,她早就将苏宛视为未来主母,因为她清楚知道,主子此生若是不能与苏小姐结姻,必然孑然一身,继续颓败下去。
更何况,昨日她亲眼所见苏小姐的过人医术,这也许是主子重获新生的唯一希望。
有她在,就绝不会让旁的什么“无关之人”在她眼皮底下将苏小姐的心夺了去!
不管是为了暗卫营,还是为了主子……
苏宛对迎霜暗中的心思一概不知。
当下正值晌午,外面的阳光刺目耀眼地很,就算是要去安平侯府,也不必急于一时。
所以她屏退左右,独自静躺在雕花床之上,用床帏的轻纱挡住透过窗棂的刺眼的光,享受这难得清闲的午后时光。
安平侯府。
常止正恭敬谨慎地站在房内,与轮椅之上的白衣男子细细汇报着:
“前日,苏小姐去了萧氏医馆,与医馆东家进入后堂密谈两刻钟,后又分别去了万宝药铺,书馆和银楼,买下不知名药材十几包、医术二十本和银针一套。”
“苏小姐昨日卯时出府,申时归府,于萧氏医馆做了一日坐诊大夫,但今日一直待在浮悦阁之中并未出门。”
短短几句话,言简意赅却又细致至极地便将苏宛近两日的行程汇报无遗。
常止见主子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将手中的字条点燃,直至烧成灰烬,彻底消散。
自从前几日,主子就要求白阑在保护苏小姐的同时,将其一举一动都详细记录并且传回侯府。
常止至今猜不透其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