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回将军府,父女二人下了马车。
门房小跑着迎上来:“老爷,安平侯府派人来了,正在正厅等您呢!”
正厅前院,青石地面上摆着一抬抬红木箱,将院子几乎摆满,木箱上面系着红色绸子,放眼看去颇为喜庆壮观。
苏云成一看便知,安平侯府今日是为下聘而来。
“宛儿,你先回浮悦阁吧,我与侯爷和老夫人有事相商。”
苏宛知道,在这个相对封建的时代,下聘时女子不能在场,所以爹爹才特意将她支开。
她点了点头,带着迎霜转身离开。
一直眼看着苏云成进了正厅,她才又偷偷折返回去。
“小姐,您这是……”身后的迎霜实在不解。
“嘘!小点声,别被我爹爹发现了!”苏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在场!?这可是我的婚事。”
虽然表面她不能在场,但偷听总不会有人知道。
苏宛专心致志地盯着正厅中的五人,吴管家跟在苏云成身侧,而对面除了江辞卿与江老夫人外,还有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子,想来是请来的媒婆。
她看着三人寒暄客套了一会儿后纷纷落座,不知道那媒婆说了些什么,让三人听得眉开眼笑。
可距离实在有些远,苏宛一个字也听不清。
“迎霜,”苏宛压低嗓子,小声道:“你能听到他们在讲什么吗?”
迎霜点了点头:“那媒婆说小姐与江公子门当户对,珠联璧合,从您二人的八字来看,更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迎霜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话原模原样地复述出来,一旁听着的苏宛却臊得脸红。
她嘟囔道:“不愧是靠嘴吃饭的媒婆,倒是只捡好听的说……”
若是知道他们二人只是有名无实的姻缘,恐怕就不会说是什么天造地设、天生一对了。
“那是什么?”苏宛看着媒婆递过去的一沓红色小册子,不禁心生好奇。
“小姐,那是安平侯府送来的聘礼礼单。”迎霜在一旁答道。
苏宛看到吴管家将礼单接过去展开,开始将礼单中的物品一一念出来。
吴管家念礼单的声音刻意扬高,苏宛不需费力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越是往后听便越是心惊。
礼单中除了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珍奇异宝、金银玉器、布匹锦缎、古玩字画外,甚至还有庄园与良田……
礼单一直念了小半个时辰才念完。
如此大的阵仗让苏宛不禁有些愧疚。
她本以为自己和江辞卿说清楚后,这些虚礼便能省则省,走个过场就好。
毕竟安平侯府也不是堆金积玉财大气粗的人家,总不能因为结亲而掏空家底。
可如今这聘礼下的太过丰厚沉重,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正厅里,江老夫人的视线无意扫过墙角处,鹅黄色的衣袍一角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那是,宛儿?”
众人顺着江老夫人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墙角草木后面的少女。
苏云成没想到自己前脚嘱咐完,自己女儿后脚就能趴墙角偷听。
他有些难堪地轻咳两声,提高了声音:“咳……宛儿!还不过来!”
苏宛在看到众人齐刷刷的视线时,便知道自己暴露了,她悻悻地从墙角草木的遮挡中走出来:
“哈哈……各位好啊……”她讪讪一笑。
苏云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女顽皮,让老夫人见笑了。”
江老夫人摆摆手:“姑娘家性子太沉闷也无趣,如宛儿这般倒是不失纯真。”
苏宛走到正厅一一行礼,偷听被人逮到,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羞赧。
江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正好,趁此机会,你们年轻人一起去后院逛逛,老身与苏将军再聊聊婚礼事宜。”
一旁的苏云成也赞同点头:“宛儿你带辞卿去府中的小花园逛逛吧。”
……
将军府中的花园不大,不过是几座假山和一方小湖。
如今两人已经议婚,苏宛看到江辞卿时,心中更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两人静默了一路,眼下的气氛实在尴尬。
苏宛主动开口道:“你的腿这两人才见好,怎的又跑出来,万一不小心磕碰了,之前岂不白费功夫。”
她只是怕他的腿受不住路上的颠簸,疼痛复发,但说出口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责怪的意味。
“若是下聘时男子不在场,会被视为不满此婚事。”江辞卿顿了顿,“我不想让旁人生出这样的误会。”
淡淡的话语飘进苏宛的耳中,她只觉脸上有些发烫。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宛忍不住多想,江辞卿是说……他很满意这桩婚事吗?
苏宛微微侧首嘀咕道:“那……那也不用那么多聘礼,我们不过是假成亲……”
虽然有几分心虚,但更多的是羞愧与自责。
江辞卿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苏宛只听得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如泉水般清冽温柔。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宛儿都是我唯一的妻子,这些聘礼不给宛儿,又能留给何人?”
明明只是淡淡的语气,却听得苏宛心尖轻颤。
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她都没听过如这般的情话,偏偏他撩而不自知,说得一本正经。
苏宛不敢回过头去,因为此刻脸上的温度灼得她头脑有些不清醒。
“那……江公子日后也不纳妾?”
苏宛问出这句话便后悔了。
她不过与他假成亲,又有何立场问出这种问题。
不纳妾,难道要他为她守一辈子“活寡”吗?
江辞卿看不到她的面孔,但听到这句话却自嘲地笑了:
“没想到我等了数十载,都没叫宛儿看清我的心意,实在是失责。”
“我日后定然不会纳妾,若是宛儿不放心,我可以与宛儿签订契约,若是有违此言,宛儿尽可休夫。”
“啊?不用不用……”苏宛没想到江辞卿会如此严肃地对待这个话题。
她低头掩去眸中的惋惜之色,“不用契约,我信便是了”
江辞卿的话不管是何人听到,恐怕都会为之动容,苏宛也不例外。
可错位的身份却始终像是一根刺一般扎在心上,拔不出,却又时不时刺进去几分。
若她是原主,或许两人最终也能走到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吧?
可她终究不是他等了数十载的那个人。
心中的愧疚不知不觉又深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