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卿看着眼前的几个造型奇怪的木棍，心里有些没底。
常止也上前一脸好奇地东摸摸西敲敲，“苏小姐，您确定靠这几个木头就行？”
“别急啊，训练过程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苏宛转身看着正襟危坐，满脸写着紧张的江辞卿。
笑道：“不用害怕，又不是要你立刻就站起来，干嘛这么紧张。”
苏宛将他的轮椅又往前推了推。
几根竖着的粗木柱上面横着两根平行的粗木棍，木头表面已经被打磨的光滑，这便是苏宛首先要江辞卿尝试的。
江辞卿的恢复情况比以往她的任何一个病人都要快，既然已经可以自主控制肌肉，那么恐怕离站起来也不远了。
苏宛微微俯身看着江辞卿，神色认真：“你试着抬起一只腿，看看能不能做到。”
江辞卿愣了一瞬，而后低头看着衣袍下已经十年未用的双腿。
“抬起一只腿？”江辞卿眸中流露出丝丝的无措，“我试一下。”
苏宛看的出江辞卿脸上的慌张，他似乎真的在努力，但……
曾经受伤的右腿死寂般分毫未动，而未受伤的左腿也只是微微抬起一点又落了回去。
看着江辞卿落寞又坚持的样子，苏宛心底酸涩的厉害。
这里的医术水平还是太不发达了。
十年前的江辞卿不过是伤了一条腿，但至少另一条腿是完好的，若不是从最开始便依赖轮椅，让双腿都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那他的情况一定不是现在这般。
苏宛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腿上，“好了，不用试了。”
“不，我可以。”江辞卿在听到苏宛的那句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窘迫和慌乱，而后执着地想要继续尝试。
苏宛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大，她强硬地转过他的脑袋，让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地对上她。
“真的不用再试了。”她一字一句道。
江辞卿的神色迅速黯淡下来，心底深处被刻意藏匿起的自卑又再次卷土重来。
为何不用再试了？
这样类似的话从前他也曾听过，都是那些自诩名医的大夫决定放弃治疗时说过的话。
从前的记忆被勾起，江辞卿无法控制地有些恐慌，开始害怕，害怕宛儿也会对他失望。
苏宛从没有见过江辞卿露出的这样脆弱又没有安全感的神色。
她忍着心疼，柔声安慰道：“没事，别害怕，我之前已经检查过了，你的腿恢复得很好。”
“现在一时用不上力气只是你久坐轮椅的正常现象，不过是暂时还不熟悉控制双腿，等到我们慢慢练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江辞卿在听到这话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那宛儿，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苏宛决定还是一步步来，“若是前期你想要练习行走，还需借助手臂的力量来辅助支撑才行，你不妨试试两只手握在杆子上，能不能像攀援般将自己支撑……”
“宛儿说的可是如此这般？”
苏宛话音还未落，一转头便看到江辞卿两只手紧握在木杆上，双臂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身体撑离了轮椅。
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看不出丝毫费力。
苏宛咽了口口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是这样……”
苏宛点了点头，一时有些语塞。
没想到江辞卿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双臂的力量却大的吓人，难怪看起来身材匀称，哪怕坐在轮椅上都不折损其风姿。
江辞卿并没觉得自己这一动作有什么惊奇，他七岁的时候便能轻而易举做到了。
但这种身体暂时脱离轮椅的感觉却让他有些上瘾。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吧，别把力气耗尽了。”苏宛连忙上前劝道。
轮椅后面的常止心中暗暗腹诽，苏小姐可真是不了解主子……
苏宛眸中闪着兴奋的光，“你要不要再试着一边借助平行杠，一边将左脚落在地面上？”
江辞卿有些不自信，但看到宛儿眼中的希冀，还是点了点头。
他双臂用力，身体慢慢离开轮椅。
这次他将身体抬高，两只腿也自然地垂着，江辞卿能明显感受到双脚触碰到地面。
他愣了一瞬，而后克制着心中的不平静，在苏宛期待的目光中，费力地缓慢调整左腿的位置。
直到他终于在宛儿的眼中看到了肯定，才有些不自信地将手臂的力量卸去一点，并且试探着用左腿支撑在地面上，试探着将身体的重量慢慢转移过去。
一旁的苏宛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到地上。
在看到江辞卿身体微抖时，她下意识急切地上前一步，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但好在江辞卿很快重新稳定住身体，虽然依然要依靠双臂的力量才能站稳，但左脚至少能踩在地面上了。
江辞卿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少女，薄唇微微上扬。
苏宛看起来比本人还要惊喜万分，她眼底泛光，一时激动到失言。
虽然江辞卿的左腿并未受伤，但从之前如枯木般萎缩到如今，已是跨过了万难。
江辞卿还想拖着左腿向前一步，却发现站起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的左腿依旧十分虚弱，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一旁的常止看着从前叱诧风云的主子如今行走半步都艰难费力，一时没能忍住，背过身去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光。
苏宛怕他太过急功近利，连忙将他扶着坐回轮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一步步来。”
江辞卿却意犹未尽，他觉得刚刚如果他再坚持一会便能向前挪动步子了。
经了刚刚那一回，江辞卿的额间无可避免地沁出了些汗，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苏宛抬头：“常止，麻烦你去端些茶水来。”
常止红着眼睛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着：“是，苏小姐。”
苏宛看着常止离开的背影，笑道：“没想到常止还挺多愁善感。”
江辞卿看她的视线落在走远的常止身上，手重新搭到杠上，“宛儿，我还想在试一次。”
远处游廊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