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突然就安静了，任灏、何永嵘、唐泽三人俱是看向龙座上不发一语的武德帝。
在日晷上的阴影划到辰时一刻时，武德帝才道：“退朝！”
任灏等人自然不会就此离开，有志一同得进了务政殿。
“陛下，瘟疫会传染，此事应速速决断。”
“你们认为派哪些人去合适？”
太医院总共就十几个人，三月初的时候死了个陈太医。
这太医不可能全派出去，要不然皇帝、太后若有闪失如何办？
可派的人少了也不行。
“陛下，不若将太医们的徒弟也派出去？”
“那就派十名太医前去吧，至于徒弟，自然一并去。”
太医院里，有喜欢研究病理的，听到瘟疫的名字，完全没有惧怕，反而跃跃欲试，一马当先得报了名。
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也就简单了。
凑齐了十个太医后，隔天就启程去了蜀洲。
务政殿里只剩下了武德帝和小泉子两人。
小泉子眼观鼻、鼻观心得静静站着。
“两年前越洲飓风，现在蜀洲地震再加上瘟疫，小泉子，你说是不是朕做错了何事？”
小泉子这才明白，武德帝为何朝堂上一言不发了许久，原来是以为上天降罪了。
“陛下，小人觉得不是您做错了事，而是上天对您的考验。听说先皇在世时，也是经历了许许多多，才有了现在百姓对先皇的称道。”
武德帝闻言倒是没了萧瑟，想到先皇，笑道：“小泉子，你倒是会安慰人！”
“陛下，小人可不是安慰，而是当真如此想。陛下现在一心为民，小人觉得咱们大启在您的手里会越来越好的。”
武德帝点了点小泉子，笑得更欢了，郁闷的心情总算好转了。
蜀洲并不乐观。
没过半个月，大德县的情况再次送到了武德帝手里。
看着奏报记述的内容，武德帝脸黑了。
派去的太医找不到解决办法，且有四人已经被传染了，其中两人已死。
武德帝在务政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才道：“小泉子，去任府，把任舒叫过来！”
小泉子亲自去了任府。
任灏今天沐休在家，小泉子想了想，把他一并叫上了。
到了务政殿里，武德帝看了眼行礼的任灏，扬了扬手让他起来，才道：“任舒，蜀洲大德县发生了瘟疫。朕之前派了十名太医过去，但至今也没查到原因，其中四个还被传染了，有两个已经死了。你可愿去？”
任灏拢着手，淡然得站在一旁，闻言扫了眼任舒便移开了目光。
“可以。蜀洲瘟疫吗？我大约知道。”
不记得是哪一世了，蜀洲也在发生地震后爆发了瘟疫，她还亲身参与了。
武德帝听了，却犹豫了，此行凶险，他并不愿意任舒犯险，却又无计可施，踌躇了好一会才道：“朕再派两名太医与你随行，还有朕让成辕护送你们过去。”
“太医可以，成世子就不用了。”
“不行，有他在你身边，朕才放心。”
任灏挑了挑眉，暗搓搓得瞄了眼武德帝，心中震动。
他这孙女果然了不得，发生了替嫁的事后，皇帝不计前嫌也就罢了，竟还想着呢。
任舒也就多余一说，谁跟着去，她压根无所谓。
“行。”
这一次去蜀洲，皇帝不止派了成辕，还派了十名禁卫军，一路护送任舒和两名太医到了大德县。
大德县已经被封了。
四个城门全关着，东门上站着的守卫看到成辕等人，喊话问明了身份，当即有人跑去县令府告诉了穆天河。
穆天河听闻朝廷再次派了太医过来，忙起身到了城门口，让人开了门，打眼就看见了任舒，先是一怔，而后快速上前拱手道：“你们来了，多谢。”
没等任舒等人说话呢，就命身后的人递上了干净的帕子。
“城里各处都有了瘟疫，本官就让人封了城，这帕子是浸过开水的，你们带上再进去吧。”
众人接过，将口鼻蒙了，这才跟着穆天河走了进去。
穆天河指着东门北边的一条街道道：“这是望北街，尽头是个庙宇，庙内有许多病人，不过大多是轻症。之前有太医建议让他们单独一个地方，本官就划了望北街出来。”
而后又指着东门南边道：“这条街一直走就是杂街，杂街是地震受害最眼中的地方，尸首泛滥，也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
然后指着东门口的主街道：“沿着这条街走是县令府衙，各位先去哪里？”
两个太医互相看了看，按照他们的意思自然是先去府衙了。这一路上为了赶时间，他们可是一刻不停得跑，为此还换了好几匹马。
可看着满脸憔悴，眼下黑眼圈极重的穆天河，两人到底说不出先休息的话来，就看着任舒不说话。
“我先去南边，这两位太医上了年纪，不适合现在过去，不然病没看成，反成了病人。你先带他们去府衙吧。”
两名太医高兴不已，这可不就是自己想要的。
穆天河深深对任舒一楫，带着两太医及身后的众人走了。
成辕没有一起走，跟着任舒去了南边。
没走多远，入眼就是断壁残垣，竟没有一幢完好的屋子，就连一堵完整的墙都找不到。
在石块和沙砾中，偶尔就露出一截胳膊，或者一条腿，再或者半颗头颅等等，看着瘆得慌。
这应该是被处理过的，要不然表面的石块、沙砾中就应该躺着尸体，不可能都埋在里面。
成辕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任舒，侧头看了看她，只见她一脸平静，没有慌张、恶心等情绪，只有面无表情，陡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任舒终究与旁的女子不同。
再往里走，两人就看见了堆成小山坡似的、被火焚过的尸首堆，累累白骨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地白。
一股难闻的、刺鼻的气味直扑过来，成辕恶心地反了胃，看着仍旧淡定的任舒，佩服之情又拔生了一个台阶。
任舒蹲下身，伸手捻了捻烧成的灰，隔着帕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站起来，继续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