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谁也不敢想到汉军居然能一个照面就攻破防备森严,周围有无数大军环绕的金城。
这些年,当地的豪族、周围的羌豪胡酋在此处搞的去大汉化非常成功,大汉派到这里的官员政令不能出门,所有的百姓在大汉那里得不到庇护,也只能投到他们的怀抱中。
他们是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主宰。
而现在,他们却如秋风扫落叶一样纷纷崩溃败倒,不可一世的西凉精兵被瞬间分开,众将各自没命地逃跑。
“不能跑!不能跑!”
人群之中,和鸾、颜俊等人还在招呼反抗。
他们知道金城是西凉的门户,大汉之前的官吏也一直保持默契,不敢从此处继续向西,以免得罪了当地的豪族酋长,引来杀身之祸。
理论上,他们逃到酒泉,逃到张掖,逃到武威,甚至逃到西域之后还能立足继续反攻。
可所有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旦汉军占据了金城,将彻底关闭西凉的大门,将对他们进行关门打狗,在金城挡不住汉军,休想在其他的地方拖延大汉进军的脚步,他们之前拥有的一切也将逐渐失去化为乌有。
可兵败如山,这些凉州豪族之前各自为战,一时拿不出韩遂这样的统帅调度,众人都急于保存自己的实力,谁都不愿意继续厮杀。
黄华见大势已去,终于下定决心,他高举手臂,满脸涨红,高声道:
“大汉万胜!大汉万胜!儿郎们,随我杀敌,将这些叛贼尽数诛灭!”
黄华手下的士兵一直处于非常蒙圈的状态,因为黄华被阎行挟持也不敢参与进攻,现在黄华居然振臂要求反攻曾经的同伴,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朝和鸾等人进攻。
和鸾大吃一惊,大骂道:
“贼子,为何弃我!”
为何弃你?这就是凉州啊……
凉州的背叛攻伐太正常了,大家都以拳头刀兵为尊,所有人都以利益缠绕在一起,在关键时刻自然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轻易背叛他人。
黄华高呼道:
“我家本就是大汉忠良,此刻更是我率先迎接大汉天兵,尔等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以为我跟尔等一样是大汉的叛逆不成?”
黄华临阵倒戈,关平军的进攻更是顺利。
擅长攻城战的申耽片刻间就杀到阎行身边,见阎行浑身浴血,身边满是被格杀的敌人,心中暗暗敬佩,可嘴上又不愿意认输,索性嘿嘿一笑:
“彦明还能继续厮杀吗?”
阎行笑道:
“惩治叛逆,不管多少贼人拦在我面前也不惧,不知道义举敢不敢跟我深入西凉了!”
申耽看着四散而逃的众人,冷笑道:
“我看也不用我等深入西凉,这些人……不值得!”
一日的攻城,聚集在金城的西凉军一哄而散,大量的豪族首领、羌人头目纷纷被擒,送到了关平面前。
指挥手下士卒朝自己营中放箭的苏衡也被押了上来,看着满身血污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关平,苏衡赶紧低下头,颤声道:
“云将军,我等今日有错,还请将军饶我等一命,让我等留下有用之身,可以报效大汉,为大汉收复西凉。
哦,将军有所不知,西凉那边羌胡杂居,民心不附,还得从长计议。
今天我等猝不及防与将军交战,可打头阵与将军为敌的却是卢水胡那些蛮子,我等都是大汉百姓,之前只是失陷凉州才被迫跟胡人为伍,将军这是来救我们啊。”
这些凉州的豪族都很聪明。
有祸事自然都推到了羌人胡人的身上,还把自己称为是因为被大汉抛弃才被迫从贼的可怜人,现在回归大汉,云山如果还稍微有一点点的人性就不该责怪甚至惩罚他们。
关平面无表情,从韩九儿的手中接过一块麻布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和血水,点头道:
“咱们之前已经见过一面,算是老相识了。此番我率军前来突袭城中羌胡,也算是有你的功劳。”
苏衡低头讪笑,心中却不住地暗骂。
云山这分明是在奚落他,嘲笑苏衡中计,这才给了云山可趁之机,一举拿下了金城。
苏衡一直认为自己的智谋不俗,没想到之前被云山完全骗过,这次云山的闪击内外配合,固然是靠着士卒作战勇猛,可如果之前凉州众将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推举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严阵以待,关平就算能攻破金城,肯定也不至于如此轻而易举。
但人在云山手中,苏衡也不得不连连点头,苦笑道:
“我等原本就是大汉忠臣啊,只不过是被贼人挟持,才被迫为他们效力。
如果将军愿意放我回到酒泉,我一定愿意助将军厮杀,平定西凉那些不臣之人!”
苏衡嘴上无奈地说着,心中却着实没报什么期待。
云山只要还稍微有点常识肯定就不会放虎归山,根本不可能让他回到酒泉。
可没想到此言一出,云山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喜色。
他伸手扶起苏衡,微笑道: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西凉现在还有诸多不臣,如果你能收服酒泉诸地,我将上奏天子和魏王,一定对你大大封赏。
可如果不行呢?”
苏衡一阵恍惚,没想到自己的梦想居然一下就实现了!
他心中狂喜,生怕云山返回,赶紧说道:
“我一定竭尽全力!如果不成,甘愿领受军法!”
哈哈哈,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费尽全力才抓住我,屁股还没坐热就把我给放了?
只要我回到了酒泉,那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在此处是阶下囚,可若是逃回去了,我可以利用云山的名号收拢众将,以后还是一方之主,等云山走了,我一样是太守,可以称雄一方!
哼,看来这云山也没什么算计心思,一介武夫而已。
苏衡生怕云山反悔,主动提出让自己的母亲和儿子来当人质,关平也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主动将苏衡麾下被俘的士兵送还,让他们还接受苏衡的调遣。
苏衡千恩万谢,赶紧率众逃也似的离开,径自朝酒泉奔去,看他落荒而逃的模样,众人都齐刷刷地摇了摇头,满脸的不屑。
“嘿,我就说韩遂一个俘虏是如何雄霸一方,接连杀了好几个同僚不仅军中不乱,反到更加稳固。
都是这种人一般,有何为难?”申耽颇为不屑地道。
阎行感觉申耽在指桑骂槐,不过他也没有证据,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此地远离中原,不服王化,一群胡蛮有什么长远算计?如马超一般反复无常之人比比皆是,当真是给凉州人丢脸啊。”
关平笑道:
“你以为便是中原就没有这般人物?
不过是利令智昏罢了,我等为公道而战,天理自然在我一边,这凉州众人不过是为各自家事而战,当然敌不过我等。”
众人齐齐点头,对未来诸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苏衡之前向关平摇尾乞怜,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卢水胡身上的时候,卢水胡的头目伊健妓妾也在帐中——这种古老的挑拨离间手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伊健妓妾也并不见怪,甚至他也知道云山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承诺。
知道云山想利用自己,伊健妓妾反到轻松了几分——起码他确定自己这次绝不会死了。
“嘿,云将军是想让我回去对付这苏衡,是不是?”他咧着嘴,一脸轻松地说着,“好,我也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将军愿意放我回去,我这就点齐本部兵马,去寻苏衡那厮的晦气。
嘿,要不要我血洗一番,反正也赖不到将军的身上。”
伊健妓妾对自己的定位还是非常了解的,身为一个顶级打手,就是有背黑锅的觉悟。
关平倒是没有立刻回应伊健妓妾的热情,而是颇为轻松地笑道:
“头人知道汝等家从何处来吗?”
“啊?”伊健妓妾一怔,不知道云山在给自己灌什么迷药。
他们世代居住在此处,什么从何处来?都说了是卢水胡,还能是从何处来?
关平道:
“我听子秋说,安定诸地也有卢水胡,这个头人可知晓?”
伊健妓妾点头道:
“这个倒是不错,我部本发自匈奴,当年大汉西征落败,或藏在山谷中,或聚集于偏远处,安定也有我们的族人,但数十年没有交往,我们也不认得。”
关平又道:
“我之前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贵部发自卢方,乃当年殷商羽翼。后来武王伐纣,贵部离散,后来才吸取周围各部,成了如今模样。
那时候好像还没有大汉,也就是说,贵部藏匿偏远山河之中,跟大汉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呃……
这都是好几百年之前的事情了,指望伊健妓妾了解这种历史实在是有点太难为他了,他听云山一套一套的,忍不住问道;
“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贵部与大汉又无冤无仇,之前一直被人利用,我都看不过了。
此番助大汉平定西凉,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他日之事?”
“什么事?”伊健妓妾万般不解,又颇为警惕地问。
“此事之后,我准备在凉州推广识字,还请头人襄助。
若是头人的子孙也想识字,不管是请凉州名师还是去太学拜访,本将一定竭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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