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洲、程惜卿跟孟南笙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只能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漾漾,漾漾!”
但这点动静很快就被嘈杂声和哭泣声掩盖了过去。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就被挤散。
时间已经很晚了,村里却到处都亮着灯。
残存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辉,更多的还是临时拉过来的电线。
所有的空地上全都住满了村民,连绵不绝的帐篷一顶接着一顶,几乎都看不见尽头。
南漾在人流中不断穿梭着,视线越过一张张麻木悲痛的脸,却迟迟找不到她想要找的人。
“南姑娘……南姑娘!”
突然有人从身后抓住了她,南漾吓得一个激灵,一回头却对上了杜老太太苍老的面容。
“陆首长家的媳妇,真的是你!”
老人家咧着嘴巴,还没等朝着她露出个笑脸来,眼泪就已经滚滚落下。
“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陆首长跟宋团长他们出了事,所以才特意赶回来的?”
“出事?”
南漾嗓子喑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奶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杜老太太闻言哭得更是停不下来。
“宋团长救人的时候被砸到脑袋,这会还昏迷着没醒过来。陆首长为了救黎萍家的小女儿,更是至今还埋在废墟下面啊。”
这几个字明明都能听懂,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却大到让人几欲晕厥。
南漾脑海中瞬间嗡鸣一片,心跳更是直接漏了一拍,险些都要站立不稳。
“南姑娘!”
杜老太太吓得叫了她一声,连忙用力地搀扶住她。
“您没事吧,用不用我去把医护人员叫过来?”
感受到老人的体温,南漾摇了摇头,遏制住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迅速让自己稳住心神冷静下来。
“我没事,刚才就只是没站稳而已,奶奶,你能不能告诉我陆忱宴现在在哪?”
南漾本来正愁找不到人,这会有了杜老太太的指路,方向一下子就清晰了。
本来老人家见她挺着个肚子不太放心,本来还不怎么愿意让她过去。
“刚才部队里的人说余震随时还有可能会过来,实在太危险了。陆首长为了救我们被埋在废墟下面,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跟我们待在一块吧。”
南漾不顾老太太的阻拦,坚持要往前走。
见拦不住人,杜老太太只得回帐篷翻出一只手电筒来,塞到了她的手中。
“夜路不好走,夫人您拿着这个,路上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南漾感受着手电筒上残留的体温,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朝着杜老太太指明的方向一路前行,越是靠近张家村的范围,心里不好的预感就越发浓重。
或许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大橘也罕见地表现出了焦躁不安的情绪。
在原地一连转了几个圈圈后,小家伙扭头跳进了药田里,叼了一株草药出来,冲南漾不停地摇着尾巴。
“喵嗷!”
南漾下意识分神看了一眼,就见大橘给她准备的是用来提神的草药,连忙感激一笑,拿出来放进嘴里嚼碎。
随着苦涩的汁液涌出,她的神思都跟着清明起来。
南漾连忙借助着这种感觉打起精神,看着眼前的漫漫黑夜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陆忱宴。
浓重的灰尘味在鼻尖不断蔓延,陆忱宴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已经感受到了肺部传来的清晰的闷痛感。
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陆忱宴闷哼一声。
他硬生生从睡梦中疼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一片。
疼痛、缺水、失血、体力大量流失……
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蒙蔽,无数的负面情绪,紧跟着身体上的状况一不断翻涌出来。
陆忱宴难受到了极点,要不是身上还撕心裂肺的痛着,都快要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
但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活着,也没比死了好到哪去。
刚睁开眼睛时,陆忱宴甚至视物都有些艰难。
眼前到处都是黑蒙蒙一片,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天黑了的原因,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跟光线没有关系,看不见东西的原因,在他自己。
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失明带来的恐惧感,即使镇定如陆忱宴,在这一刻忍不住不安起来。
他顾不得手上还沾着污泥跟灰尘,只是慌乱地抬手触碰着自己的脸。
没等碰到眼睛,指尖就先摸到了一片浓稠的、冰凉的液体。
是血。
陆忱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已经彻底熄灭下去的希望,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费力地拍打着衣袖,勉强把上面的灰尘弄下来一些。
这才将脸上的血污一点点擦拭下来,
虽然视野还是很朦胧,但借着不知从哪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好歹是可以看清眼前建筑物的轮廓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陆忱宴扯了扯唇角,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喜悦,就又转变成了浓浓的自嘲。
反正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能不能看得见,还有什么意义。
他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默默地平躺在废墟下面。
时间的存在感被不断削弱,陆忱宴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栋房子才终于停止摇晃。
看样子,余震应该是已经过去了。
陆忱宴躺得有些发麻,便想要在不触动周围建筑结构的情况下,试试看能不能挪动身子换个位置。
被砂砾磨得粗粝的大手按在地上不断用力。
但还没等他把上半身支撑起来,周身的力气就随着强烈的痛楚被一同抽空。
“呃。”
一声沉重的闷响过后,陆忱宴重重地摔了回去。
体力流失和失血过多导致的晕眩感不断传来,他却顾忌不上这些。
只是抿紧了薄唇,眼底透出几分压抑。
他的左腿,好像已经没有知觉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陆忱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随之倒流。
忽略掉耳畔强烈的嗡鸣声,他匆忙伸手去探。
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完全没有那种按压的感觉。
一瞬间,陆忱宴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样的场景,和他之前做过的那场梦一模一样。
不仅伤的同样是左腿,而且还都是被断梁压在下面。
无数吻合的特征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他的梦魇,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