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苏家庄园后院里的仆妇们早已得知了消息,纷纷通告了各自的主子。
后院主屋的西厢房里,正是苏家五小姐苏韵怡和七小姐苏祺的居所。
二人半夜被主屋的动静惊动,去了主屋才知下人们上报,六小姐苏祯带着她娘家三位表哥秦子明、陆川渝、秦子皓去了黑蟒山的禁区玄光崖去看玄光,八爷在小厮处得知了此事,很是震怒,遣了家丁去寻。
下人知道事情体大,不敢隐瞒,便通报了主屋的桂嬷嬷,桂嬷嬷通报了林嬷嬷。
如此大祸,林嬷嬷没有半分迟疑,唤醒了刚刚才能入睡的老祖宗,将事情禀了。
一时间,这后院也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苏韵怡和苏祺对视片刻,双双软语安慰老祖宗安慰了半晌,见前院尚未有甚消息,刚被老祖宗遣了回来休息,便听到苏家大管家苏存信来报的消息。
两人带了丫鬟又急急出了厢房,正碰上八爷苏恒怀抱一个黑团子疾步进了主屋的庭院。
“阿爸!”“八叔父!”“八老爷!”二人及一众丫鬟婆子均匆匆给苏恒行礼。苏恒脚步不停,直接抱苏祯拐进东厢房。
苏韵怡和苏祺又对视一眼,并不敢言语,依然低首随众屈膝静候消息。
对于苏韵怡来说,她是不担心的,虽然秦子明他们去闯禁地看玄光是她提议的,但是以秦子明巴结她的那副恶心样子是不会出卖她的。只是,身边这位七妹妹苏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韵怡知道,苏祯和苏祺前后脚出生,相差没有一刻钟,可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一个是长女一个是幼女,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千差万别。
就像阿娘经常偷偷告诉阿爸要多多捧着苏祯时所说的那样,对八叔来说,虽然现在对待两个女儿几乎同样地宠爱,可是毕竟对秦氏的女儿有不一般的期许。
而倘若将来八叔再有了更年幼的孩子,那么苏祺的地位自然要一落千丈了。
所以平时,苏祺表面对苏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也不过是做给八叔和八婶看的。而自己这个堂姐姐自然是把苏祺那副嫉恨的小心思看得清楚。
只是,同理而论,苏祺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真心。她平日里对自己那副恭敬顺从的模样,不过是羡慕自己比她优秀许多。
想到这里,苏韵怡低垂的头颈不由随着脊背的挺直而抬高了几分。没错,她苏韵怡确实是值得人羡慕的,她有一个出众的好姐姐。
苏韵怡的姐姐苏韵霓乃是尚清山挚尚仙君的第十五弟子增濂仙人的得意弟子。
而这增濂仙人正是苏家十二太叔祖苏曽廉。这十二太叔祖收徒并不唯亲,甚至对苏家更是十分严格,如果不是具有十分的仙资、上乘的仙根,他是不会收的。
两百年前,十二太叔祖来黑蟒山例行巡视,顺道回苏家宅子祭祖,看到当年才十七岁的苏韵霓小小年纪已经能无师自通吐纳仙气,当即收归门下,做了自己的第十三个弟子。
苏韵霓和苏韵怡虽然是姐妹,却不是同一个母亲。
苏韵霓的母亲早在一百多年前因病作古,而父亲五十年前又再娶,九年前才有了苏韵怡。因此,苏韵霓跟苏韵怡年龄差的极大。
苏韵霓贵为尚清山的修仙之人,更是尚清山二代弟子,地位在凡人眼中十分之高,但她每年都会回苏家祭奠亡母,顺便探亲几天,且对苏韵怡这个小妹妹着实喜爱,也纵得苏韵怡处处得意。
苏韵怡的确得意,有那么优秀的唯一的姐姐宠爱着,又贵为苏家的五小姐,走在知州城里谁人不敬着捧着?
唯独苏韵怡和苏韵霓的父亲,苏家的九爷苏昱却是苏家最不成器的一个。
每日只有跟着八爷混日子,一辈子都无甚出息。带累着自己,也在苏家不受太多器重,只靠姐姐每年归来,还能扬眉吐气几日。如此远远不及苏祯,每日都被苏家上下捧在掌心,上到老祖宗各位叔父,下到小厮仆妇,无一不对苏祯苏祺姐妹如珠如宝般宠溺。
想到此处,苏韵怡不由眼中带了几分狠色。要说苏祯苏祺姐妹,如果不是有个八爷做父亲,又有哪一点比得过苏韵怡。
苏祯天生丑模样,只将那厚眼皮随了八爷,剩下的五官、肤色均活脱脱一个丑版的秦氏,再加上那粗短的身形,将来也是个丑妮子。就这样,还当自己果真如珠宝,天天趾高气扬,在苏家一味横行。
苏祺虽然模样有几分乐氏的清秀,肤色也白嫩些,但比自己还是差了许多,可她总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事事也多以苏祯或自己为先。
只是这两人,一个自己不喜,一个须得提防。正如阿娘所说,日后自己想要有真正随心的地位,还得好好谋划才是。
这边苏韵怡正暗自打着算盘,那边苏祺也没闲着,她瞟了几眼苏韵怡忽明忽暗的脸色,心中将今天之事又过了一遍。
早上的时候,秦家三表哥从嫡母院子里问安出来的时候,她故意在三表哥面前落了几滴眼泪,只说苏祯又抢了阿爸赏自己的簪子,别的什么也没说。
三表哥最受不得她的眼泪,正急急为她鸣不平之时,大表哥和二表哥也从嫡母院子里退了出来,正碰上来寻她解闷的苏韵怡。
她看得出几位表哥对五姐姐是十分恭敬的,五姐姐也很享受这种恭敬。五姐姐自然是从来不喜苏祯的,看到自己受苏祯欺负,自然要在三位表哥前面为自己仗义几句。
她只是状若无心地小声嘀咕了句:“祯姐姐还说想偷偷去看看玄光,我觉得不妥,劝阻她几句,她便火了,想必是因此事故意拿我簪钗来驳我颜面罢。”
五姐姐眸中一亮,接着道:“既然六妹妹这么想去看玄光,我看几位哥哥不如同去,”说着,她眼珠一转,笑嘻嘻对着大表哥秦子明说:“秦家表哥不如就此给她个小小的惩戒,也省的她一向优渥,没受过什么挫折,天天只把一腔子闲火发作在七妹妹身上。”
她从头想了一遍,自己确实没有疏漏之处,前天晚上刚到庄子上的时候,她和苏祯坐在苏祯东厢房的大炕上,看外面天空中黑云弥漫,苏祯确实说过一句:“听说黑蟒山的玄光每一百年都要大盛一次。真不知道玄光是什么样子的,阿爸说是黑色的,黑色又怎么会发光呢?真想去看一看啊。”
她看苏祯满脸好奇的样子,再看她双眸中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明亮,她觉得眼前的苏祯越来越不像苏祯了。
以前的苏祯性子还内敛些,丑归丑,可脑子不甚灵光,除开八爷嫡女这个身份,她一个毫无特点的丑娃娃立在何处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今这半年来,苏祯时而沉默时而活泼,有时候有些言语有些表情竟让人无法忽视地明亮起来。就如同眼下她小眼皮中散发出的一种兴奋的光彩,让她整个脸蛋鲜活许多。
说起来,这张脸蛋这半年里瘦了许多,竟比之从前也没那么难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开口道:“听说玄光大盛的奇景是在禁区里,祯姐姐可别闯禁区啊。”
这样说着,却见苏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心里竟有隐隐期待。
她知道苏祯不会听进去的,这半年苏祯干了不少被禁止的事情,竟有些不服管束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父亲和母亲也没有责备过她。虽然从小,她们姐妹俩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更没人对她们讲过一句重话。可是自从半年前,苏祯落水那次之后,家里人对她更是宠得没边了。
所以,昨天上午,父亲将一双韵灵佛光双生花簪子赏给她们姐妹的时候,她看苏祯那个簪子上的佛光花是紫金色,而自己的佛光花是青金色,故意小声说了句自己不喜欢青色,苏祯便主动要换了簪子,这也是她拽住三表哥哭诉的由头。
只是没想到恰巧苏韵怡来推了一把,让事情更顺利地向前进展了一步。更没想到的是,原本的顺利却被自己一时得意而流露出的激动给破坏了。
昨晚用过晚膳,苏祯与几位表少爷便瞅了个空偷溜出去了。她有些不放心,亲自跑去前厅旁议事房去打探消息。这边刚从一个守门小厮的嘴中得到了确切消息,就被那边从旁路过的五哥苏瑾听了去。
若不是如此,众人发觉得还要晚些,那么该发生的也就发生完了。想到此,苏祺心中不由懊恼。
话说回来,这大半夜过去了,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看父亲抱着她的样子,倒不像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伤。只可惜,大表哥终是不够狠心,竟让她又回来了。
这样想着,苏祺忍不住向东厢房抬眼看去,做出一副忧心的样子。
而苏韵怡见她小小的稚嫩的脸庞如此作态,便知她是打算如一贯般装聋作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