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云宫也有供客人住宿的客房,就是收费不菲,至少比普通的客栈贵了三倍以上,但风衔珠这晚还是选择住在巫云宫,直到次日天明才离开。
而后,她继续像一抹游魂,茫然的在街上到处转悠,心里又在乱糟糟的想着:会是父亲给她下的毒么?除了父亲,还有谁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下十几年的毒?可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十几年来,父亲对她的疼爱绝对不是假的啊……
她走着走着,前面忽然跑过来一群孩子,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比他们还大只的风筝,笑得阳光灿烂,把她的路都给堵住了,她只得往旁边让,站着等他们通过。
“嘻嘻,爹爹快走,我要占最高的位置,把风筝放得比云还高……”
“我的风筝比你的好看,你的风筝好丑喔……”
“胡说,我的风筝比你的大,飞得比你的风筝高,你才比不上我呢……”
“呜呜呜,奶娘快走,我也要人脸风筝,我要风筝上的脸画得漂漂亮亮的……”
……
孩童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引起了风衔珠的注意,风衔珠这才发现那些巨大的风筝上面都画有一张张的“人脸”,那些“人脸”居然都与拿风筝的孩子极为相似,显然是照着他们的面容所画,看着就特别可爱。
所谓的“人脸”风筝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是有趣。
风衔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筝。
“这些画师真是绝了,居然能把每一个孩子的模样都画了出来,换了我是小孩儿,也想要一只属于自个的人脸风筝啊。”她下意识的跟在那些孩童身后,看着他们自由的放飞风筝和欢笑奔跑,不由想起以前父亲带她和妹妹弟弟去放风筝的美好时光,心里暖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呢?”她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喃喃,“嫌疑人不止父亲一个,我怎么就偏偏怀疑父亲呢?如果我连养育我、疼爱我的父亲都不信,那天下之大,我还能信谁?”
“中毒的事情应该另有内情或误会,父亲也说过他的仇家很多,也许有仇人潜伏在风家,暗中给我下毒,以此打击父亲和栽赃父亲,那也是有可能的吧?”她不断劝慰自己,“我是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如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绝对不可以怀疑父亲,免得中了敌人的圈套!”
想清楚以后,她豁然开朗,感觉身体都变轻了。
她走进路边的食铺坐下,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看着天空形形色色的风筝,在心里道:人间四月春光好,正是踏青和放风筝的好时节,而随意最喜欢放风筝了,如果风家没有遭难,她一定会买几只人脸风筝给随意,带他出去放风筝……
她很了解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就是这么想的。
此时,风随意趴在窗台上,身体不断往外探,看着天上那一只只显眼的人脸大风筝,羡慕得嘴巴“咂巴咂巴”作响,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到天上将那些风筝全部都攥在手里。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往外探,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三姨娘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去将他抱下来,“听娘亲的话,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要不然娘亲要打你的屁股了。”
“娘亲,”随意在母亲的怀里扭来扭去,撒娇,比着手势,“意儿要放风筝,意儿还要一只大大的风筝,上面画上意儿的脸,在天上飞来飞去,飞得高高的。”
“现在不行。”三姨娘蹙眉,“娘亲跟你说过吧,外面有很多坏人想抓咱们,咱们不可以出门,也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咱们,放风筝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可是意儿就是想放风筝嘛。”风随意噘着嘴,一脸委屈,“意儿喜欢放风筝,别人个个都有风筝,就意儿没有,意儿不开心,意儿想哭。”
“不开心也没有办法。”三姨娘也不喜欢天天躲在宅子里,叹气,“咱们出门的话会被坏人抓到,然后被分开关起来,你再也见不到爹娘了,还要天天被打,饿肚子,还会被卖得远远的当奴隶,娘亲就问你怕不怕?”
“怕,意儿不要被坏人抓走。”风随意缩了缩肩膀,皱起小脸,“坏人什么时候才不见呢?意儿不想天天待在家里,意儿想出去玩。”
“再等等吧。”三姨娘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亲,“娘亲给你做好吃的,你想玩就在家里玩罢。”
“好吧,随意听娘的。”风随意说得乖乖的,眼珠子却转来转去,暗暗在心里道,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偷偷溜出去!
他正值好动爱玩的年纪,远离熟悉的家园就算了,还被关在屋里这么多天,哪里受得了?
特别是这几天,天上的人脸大风筝越来越多,从早到晚飞个不停,还有孩童放风筝的玩闹声和笑声传进高墙大院里,不断诱惑着他,他求了爹爹几次都挨打,心里更是憋得慌。
他憋到今天,也算是憋到头了。
打定主意后,他就乖乖的待在屋里写字,不吵不闹的,到了中午就和娘亲一起用饭,一起午眠。午眠时他装作睡得很沉的样子,待娘亲睡着后就悄悄爬起来,开门溜出去。
他年纪再小也是将军之子,总有些虎劲儿,爬墙上树、挖洞抓虫什么的都会,也没少因为淘气而跟家里的下人、护院们玩躲猫猫,这次他溜出院子后左看右看,避开在四周巡逻的护卫,一路跑到靠街那堵高墙的墙角下,抬头观察那棵靠墙的树。
那棵树并不粗,细细高高的,树干很直,树皮也比较滑,不好爬。
但风随意并没有因此放弃。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绳子,先在绳子一头绑了个松松的绳结,而后去旁边的柴房找了一根长长的木柴过来,将绳结套在木柴的一端上,踮脚,伸长手臂,用木柴将绳结送到那棵树的枝桠上,套进去。
一拉绳子,绳结就紧紧的套在枝桠上。
风随意得意的笑了:“嘿嘿,这点小事才难不倒意儿。”
这个爬树的技巧是大姐教他的,他学得可精呢。
随后他脚踩树干,手抓绳子,像猴子一样“哧溜”爬到了树上,树上的枝桠就多了,虽然这些枝桠都不大,承受不住大人的重量,但他是小孩子嘛,身小体轻,很好爬动。
上树后,他继续抓住那根长长的绳子,沿着一根枝桠爬到墙头上,再利用那根绳子爬到墙外的地面上。
大功告成。
他兴奋的往附近有风筝在天上飞的方向跑。
跑到那座小山坡下,他看到十几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在放风筝,路边有一个卖风筝的中年人摆着摊子叫卖:“卖风筝喽,现卖现画,可以画小孩子的脸上去喽——”
风随意也是亲自买过东西的,当即跑过去,兴奋的道:“我要买一只风筝,买这只最大的,要把我的脸画上去哦。”
中年人看了看他,笑道:“可以,一只大风筝两文钱,加上画脸的,要三文钱。”
风随意从荷包里摸出三枚铜钱:“给你,快点给我风筝啦。”
中年人将大风筝递给他,伸手一指:“俺不会画画,你拿这只风筝和这枚铜钱给那位先生画罢。”
风随意抓起那只大风筝和那枚铜钱,往前边跑去。
他的身后,中年人迅速从摊子下面拿出一张画像,看了看后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居然找到这小鬼了,我得赶紧向上头禀报。”
他收起画像,又从摊子下面拿起一只很大的、颜色鲜艳的风筝,放飞。
这是他发给同僚的信号——风随意或风家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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