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意呆呆的看着她,像在做梦,又像认不出她是谁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扑进凤衔珠的怀里,又哭又笑,“姐?真的是你?如意不是在做梦么?”
“抱歉。”凤衔珠轻轻拥着风如意,口气里是满满的歉意,“姐姐这么久才来找你,让你受苦了。”
如意的身体瘦弱了许多,明明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让凤衔珠的心里又多了两分心疼。
“姐,我娘死了。”风如意很快又放开她,抬手抹着眼泪道,“刚过完年就死了,病死了,埋在长青岗,还有随意,很久不见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他……”
说到随意,凤衔珠只觉得心脏就是一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经历了一年的沧桑巨变后,她已是心沉如水,任是再大的风再大的浪也难掀起水底的沙石,唯有随意的事情,至今每每想起仍在刺痛着她的心。
“随意的事情,姐姐以后再跟你说。”她轻声道,“姐姐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家人了,你跟姐姐离开可好?”
“好。”风如意吸了吸鼻子,“姐你快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全家团聚。”
凤衔珠想问她“姐姐和父亲只能选一个,你选谁”,但还是没问,只是在心里轻叹着,拿起床头衣架上挂着的衣物,细心的给如意穿上。
“你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她问。
“没有。”风如意摇头,“君先生对我和娘亲很好,是我们的大恩人,姐,以后我们要报答君先生哦。”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凤衔珠给如意穿好衣服,又帮她梳头,“咱们这么晚了还外出,你困不困?累不累?”
“不困。”凤如意摇头,“我现在很开心呢,精神特别好。”
风衔珠点点头,拉起风如意的手:“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外面的走廊下,君尽欢背负双手,看着细雨霏霏,听到身后的动静后转过身来,微笑:“衔珠,如意,这么晚了,你们明早再离开如何?”
凤衔珠不说话,风如意却恭敬的给他行礼:“如意谢君先生对我和我娘亲的关照,您的恩情如意会记在心里,来日再报。”
君尽欢微笑:“你姐姐已经替你和你娘还了这笔人情,你就不必再跟我客气了。”
“如意,”他顿了顿,口气里染了两分真诚,“你娘走后,你姐便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了,你以后什么都信你姐的,那于你便是最好的选择。”
风如意很认真的道:“君先生说得是,我会铭记在心的。”
凤衔珠迈步:“时间不早了,如意,我们走。”
她牵了马出门,先扶如意上马,而后坐在如意身后,一手搂着如意,一手策马,离开。
君尽欢站在门口,看着凤衔珠远去的背影,唯有叹息。
夜并不是很黑,偶尔会有石灯笼和宅子里透出来的烛光照路,凤衔珠在街头反复打转,马速时快时慢,只为了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踪者。
如此,过了很久以后,凤衔珠才带着风如意停在一间普通的宅子门口,牵着如意的手进门。
“如意,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风衔珠带如意进入一个房间,“这是你的房间,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丫环照顾你,你答应姐姐,如若你出门的话一定要乔装打扮,不可暴露身份,好不好?”
风如意乖乖的:“好。”
凤衔珠又道:“姐姐想从明天开始教你如何乔装打扮,还想教你习武,你可愿意学习?”
风如意一直都是斯文的千金小姐,不喜欢舞枪弄棒,但这次她回答得很是坚定:“我愿意学!姐,你一定要严厉教我,我也要像姐姐和父亲一样成为厉害的人,保护家人!”
凤衔珠欣慰的抚了抚她的头:“那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你会很累哦。”
风如意抓着她的手:“姐,你今晚跟我睡可好?我好久没和姐姐一起睡了。”
凤衔珠心里一暖,将她拥在怀里:“好,姐姐今晚与你一起睡。”
次日凌晨,天色刚刚泛白,凤衔珠就领着风如意走进院子,教她最基本的打坐和扎马步,用过早点后教风如意如何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少年,下午教风如意如何观察四周,如何判断有没有人在跟踪她,等等。
如此,几日过去了。
在凤衔珠的陪伴和呵护下,风如意原本过于消瘦的面容稍微丰腴了一些,扮起少年来也是有模有样了,凤衔珠看在眼里,心里更多了几分欣慰。
“姐,”吃晚饭的时候,风如意心事重重的开口了,“清明节快过了,我想去给娘亲扫墓……”
凤衔珠往外面一看,天上又飘起了细雨,原来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要不是如意提醒,她都忘了这几日是清明,且她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二姨娘。
她的心肠,真是越发的冷硬无情了。
只是,就算她有心有情,又可有家人让她得以悼念和扫墓?
“好。”她有些恍惚的收回目光,摸了摸如意的头,“我们明日就去长青岗给你娘扫墓,也顺便考验你的乔装之术学得怎么样了。”
风如意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
次日上午,无雨,凤衔珠和风如意均乔装成男子,提上两篮子祭品,乘坐前往长青岗的马车,往城东郊外行去。
马车没有顶棚,十几人背朝内、面朝外的沿着板车坐成一圈,一路看着春天的景色,说说笑笑的谈些乡野趣事,倒也有一番乐趣。
心情阴郁了很久的风如意今日特别开朗,用少年的口吻与众人说着笑话,真没有平时文静羞怯的千金之态了,凤衔珠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如意也是可造之材啊。
到了长青岗,风如意拉着凤衔珠的手往坟山深处走:“大哥你跟我来,娘亲的墓在里面。”
凤衔珠谨慎的打量四周,这里是京城最大的平民坟山,整整两座山头都是坟包,进出扫墓的人有一些,但不是很多,她暂时没有看到可疑之人。
“姐,这就是娘亲的墓。”在凤衔珠还在观察四周的时候,风如意已经停步,蹲下来,拿毛巾仔细擦拭一块颇为崭新的墓碑,哽着声音道,“娘亲,如意来看你了……”
凤衔珠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就见脚下的墓碑上刻着“风李氏”三字。
二姨娘对她很好,她曾经将二姨娘当成第二个母亲,但她现在看着二姨娘的坟墓,心里却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觉得二姨娘就这样走了也好,不必面对过于残酷的现实。
再者,二姨娘的下场也比她的亲生母亲——庆仪公主要好得多。
想到记忆中面容已经变得模糊的亲生母亲,凤衔珠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悲伤来,母亲死在战乱之中,可有地方安葬?又可有人给她上香和扫墓?
她又要什么时候才能给父亲和母亲上一柱香?
“姐,”风如意扯了扯她的袖子,怯怯的道,“爹爹在哪里?爹爹知道娘亲死了么?他什么时候可以来看看娘亲?”
“姐姐也不知道,姐姐一直在找他。”凤衔珠摸了摸她的头,“来,我们拔草吧。”
这里的坟都是土坟或石坟,容易长草,又正值春天,这坟包上面的草也有膝盖这么高了。
两人在拔草的时候,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处坟包前,正在烧纸钱的男人对女人道:“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目标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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