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继帝有些恍惚。
当初贺友兰提议开海，力陈海运的益处，通商的优势。
其实在这几年已经开始有所体现。
贺友兰还说，可以用南方海运的得利滋养北方，开采矿产修建水利。
永继帝也觉得非常合理。
可是，刚才文徵晖一段话，又让永继帝警惕起来。
贺友兰所给出的建议，除了他自己的见解之外，很大一部分是他那位神秘师爷“尹先生”的主意。
这个“尹先生”是个大才。
他说闭关锁国会导致国力衰微，海运才能让国势大盛，朝贡之法对于国家并没有实际益处，不若和各国通商，使天下金银都流入虞朝。
他还说西蕃之国火器厉害，可以师夷长技，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装备海军，让虞朝海防船坚利炮，到时候各国海盗闻风而逃，可在南海诸国确立霸主地位。
更可以武力降伏倭国，使其永世臣服，不敢造次。
永继帝很佩服这个人的才华，但是又相当忌惮。
而今听了文徵晖一番话，更是让他心生警惕。
这位“尹先生”似乎为成就虞朝霸业不遗余力。
但会不会包藏祸心呢？
如果金钱流入南方诸地，他们并不想填充国库，自己截流下来，再用重金实现船坚利炮，让驻军都配备火器。
那么自己这个皇帝，还能不能震慑住南方呢？
北方善战，南方善读。
南方有钱，但总是文弱一些，这也让南北方有了一种平衡。
可是，火器这东西，就算是一个女人，也能用它来杀人。
对付骑兵更是厉害。
只不过由于制作不易，所以数量不多。
更主要的是，火器营太烧钱了。
所有的火器制作起来，成本都很高。
不过，如果南方再开几年海运，那么其财力物力支撑火器制作，并无难事。
到时候朝廷拿什么辖制南方诸地？
永继帝心头不由得一紧。
文徵晖知道皇上心思起了变化。
他发出无声的叹息。
什么都不如皇位重要。
什么百姓疾苦，什么民生大计。
明明永继帝想和文徵晖算算淮北这笔账的。
现在怎么样，几句话下去，开始思考龙椅坐不坐得稳的问题了。
呵呵，有那么一瞬，永继帝根本就把淮北民众的疾苦忘在脑后头去了。
文徵晖心想，就算我倒了，贺友兰也别想太好过。
以后他出的主意，皇上都得掂量掂量。
没准过不了多久，倒的就是他了。
好半天，永继帝才回过神来。
“文爱卿，你说的很有道理，朕十分佩服。你之一党，为害一方，还蒙蔽君心，致使无能之人成为保国公。本来朕恨之入骨，想找你来诘问斥责，没想到你竟然让朕思绪凌乱，差点被你的狡辩扰乱心神。文徵晖，不管怎么说，你在淮北做的事情，罪无可恕！”
文徵晖明白，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会倒霉的现实。
“可是皇上，保国公一事，如果公诸于众，恐怕有伤天家颜面。”
永继帝冷哼。
“你们这些大臣，就喜欢利用朕这个皇上的脸面要挟朕，实属不要脸至极！朕倒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文徵晖一听，心下有些慌。
看来，太子是真的完了。
皇后恐怕也要废。
可是他依旧稳定心神。
“皇上，储君之事，事关重大。太子如果实在有错，当然应该另选他人。可是必须选择真正忠孝节义之人。若是连兄友弟恭都做不到，那么此人又怎会真正做一个仁君？皇上可记得隋炀帝之事？”
隋炀帝杨广，没当太子之前，看着人五人六的。
谁知道当上皇帝了，是臭名昭着的暴君。
文徵晖心里想，兜兜转转，恐怕查淮北的事情就是为了废太子，然后把我也给装进去了。
哼，我不会让齐王夺嫡就那么顺利的。
肖家为了给齐王铺路，从淮北入手，真是好算计。
弄倒了姚祖荫，连带着搞倒了我。
可是，我就算是死了，也得咽气之前咬你们一口！
值了。
这么一想，文徵晖又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见皇上这一趟非常正确。
不能让对家子太好过。
必须给他们添堵。
永继帝也明白文徵晖的想法，也晓得他的话术。
可是，他不得不往心里去。
他欣赏齐王，不过内心深处有一丝恐惧。
他厌恶太子，可是对太子就不会有猜忌和恐惧之感。
齐王藏得太深。
一直是皇宫里面的病弱皇子。
现在发现，也不怎么病弱。
肖家人也太厉害。
本来以为武将出身的人，不会有那么多心思。
现在看来，自己这个皇帝太想当然了。
齐王连亲哥哥都算计得这么厉害。
对自己这个亲爹，齐王究竟是什么态度？
所以，太子把肖家嫡子废了，永继帝的内心是觉得痛快的。
太子再不好，也是他儿子。
肖家现在的下场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