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一份长达19分钟的录音。
大多数是宋全大的声音，他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平和、不耐再到最后的愤怒，全部都是围绕着“诗诗之死”展开的。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别以为我是怕你们，你们手上的这点证据根本不足以说明问题，更何况，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其实我可以报警的，把你们扔给警察处理省心省事。可我心善，念在你们年轻的份儿上，不想让你们的档案上出现污点，开个价吧，想要多少，说吧。”
紧接着，是李二虎结结巴巴的声音：“2、222……20万。”
宋全大的嗤笑声响起。
李二虎大概是以为要的高了，心虚地说道：“这、这这已经够便宜的了，你要知道，你儿子这些事拿去给警察的话，他的人生就彻底玩完了，多、多多少个20万都赔不起！”
“给我个卡号。”
“啊？”
“卡号，银行卡号，这个总有吧？”
“有、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是宋全大的叹气：“地方行啊……也行，反正你们能收到钱就行。来吧，我写个收条，你们也不用多写，把你俩的名字都签上，再按个手印儿就行。”
接下来，是一个警惕的女声，听着是莹莹的：“可我们现在还没收到钱，不能先签名字吗，你在耍我们。”
“我可以骗你们这种人吗？”
“你不要一口一个‘我们这种人’、‘你们这种人’的说话，你是比我们有钱有身份，可也不代表我们就不是人了，如果你是诚心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态度诚恳一些，否则，我宁愿配合警察来调查。”
长久的沉默后，宋全大终于妥协：“好，你先等着，我安排人把钱打到这张卡上，你们不是有手机短信吗？钱到了，你们收到短信提示，就立刻给我签这个字据。”
又是一阵沉默。
宋全大催促道：“怎么不说话？想反悔？都到这步了，你们敢变卦一个试试，我宋全大可不是凭虚的做到今天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要是敢耍心眼儿，我可不会让你们好过。”
莹莹反问道：“让我们变成诗诗吗？”
“你再敢提那个名字一次，小姑娘，要懂得收敛。”
李二虎打起了圆场：“好、好了好了，咱们今天的目的就是都谈好了事情，过去的那些早都翻篇了，谁也别提了哈，等、等钱一到，就两清。”
宋全大却说：“两清？东西呢，把东西也得给我，还想讹我几次？”说话间，杂音开始出现，仿佛是用来录音的手机被抢了过去，音频也就断掉了。
何胜摘掉了耳机，她品味着录音里的那些字眼，可以肯定的是诗诗的死不仅是宋启航造成的，更是宋全大处理善后的，而莹莹以此来威胁，并获得金钱后，却又开始了和宋全大宋启航父子的长期关系。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何胜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莹莹。
假装与宋全大不相识、背地里又与父子聚麀之诮，转头来把李二虎兄弟二人推去宋全大的矿井里，如今又说是为了形同亲人的姐妹报复。
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
何胜忽然分不清面前这姑娘的意图，直到莹莹抹干了眼泪，也抹去了脸上花掉的妆容，她无比平静地对何胜与小宋说：“我只想让宋家父子都付出他们本就该付出的代价，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应遭到天谴。假设世间本就不存在报应，那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刹那间，何胜的身上窜起了阵阵凉意，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她喉间哽咽，只觉头皮发麻。
2.
仿佛是一场蝴蝶效应。
是堆砌好的骨牌不知在何时出现了漏洞，有一块倒了下去，高楼便坍塌了。
四年前的矿难也好，如今的矿难也罢，又或者是诗诗的惨死，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姑娘们遭受的迫害，都是源于地位、力量与善恶的悬殊。
证据总是难以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很多时候，受害者的亲人必须要亲自化身成武器，反正人生都已经毁了，决不能让破坏自己人生的人好过。
莹莹时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无数次的问镜中的人：如果那天出现在出租屋里的人不是诗诗，而是你，死去的，又会是谁呢？
本来住在那个出租屋里的是莹莹，可诗诗觉得她一个人住不安全，才和王刚搬了过去，从而把自己在洗浴中心的宿舍借给了莹莹。
而诗诗出事的那一天，就是她刚刚和莹莹交换的日子。
宋启航盯上的人也不是诗诗，而是经常去前台找诗诗的莹莹。
在最初，莹莹对宋启航也是有那个意思的，他出手阔绰，总会带着好吃的蛋糕、漂亮的饰品来洗浴中心，莹莹会等着他到来，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十分暧昧。
是诗诗不停地劝告莹莹：“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招惹他了，最后出了麻烦咱们惹不起，还有他那两个朋友，看上去都挺不正经的，你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莹莹很不屑诗诗的忠告，嘲笑诗诗只配和王刚那种穷鬼在一起。
诗诗却说：“二虎对你那么好，穷点怎么了？至少他不会害你，也不会玩玩就算了，像那个叫宋启航的，他就是想和你玩玩，不可能会珍惜你的。”
“也许他到我这就老实了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像每个出身底层的女孩都喜欢做着这种超乎现实的梦。
遇见的完美的男人会爱她本身，是她们的年轻令她们认定了自己值得这份爱。
却从没有考虑过“爱”的本质。
以至于莹莹被宋启航强行对待后，她还是洗脑自己说，顺从他的话，他就会继续“爱”她了。
面对不公，莹莹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继续。
她成为了宋启航的奴隶，成为了他用来交换的物件儿。
成为他口中“听话的兔子”。
这只兔子游走在他父亲，他朋友，他同学之间。
被他们嘲笑、取乐、玩弄。
莹莹却对诗诗说：“他是爱我，才会这样对我的，不然，他怎么不对别人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