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决定回青枫一渡,可南宝衣毕竟伤势过重,只得枕着云袖的膝盖,先小憩了一个时辰。
灌木丛生,清风润朗,云袖凝着熟睡少女的眉眼,瞳中若有水光。
南宝衣醒来时,神清气爽。
云袖的止血药和止疼药都很管用,她觉得自己仿佛充满了力量。
可是要回青枫一渡,首先得穿过青水庵。
两人来到青水庵庭院,那些为了千两黄金的悬赏疯狂寻找南宝衣的人,见到她本人,纷纷涌了出来,紧张地团团围住她。
南宝衣环顾左右。
这些人里,只有二十几个是青水庵的尼姑,剩下的上百人,全是青枫一渡的姑娘。
那些尼姑最是凶神恶煞,提着菜刀面露猖狂:
“还等什么,大家一起上,这小贱人可值钱了!”
“就是!讨了侧妃娘娘的赏钱,今后就能逍遥自在!”
南宝衣弯唇。
她听云袖说,这里的尼姑不是真尼姑,而是主人家为了遮掩青枫一渡的丑闻,特意派遣心腹侍女在这里充当尼姑,真正的用意是监视那些被拐卖到青枫一渡的姑娘,防止她们逃跑。
她不紧不慢地踱步,脆声道:“书理理出价千两黄金,悬赏我的人头。但你们这么多人,我却只有一个脑袋,怕是不够分。”
众女面面相觑。
显然,她们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南宝衣笑吟吟的:“你们当然可以先杀了我,再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岂不是就能顺利领到赏钱?”
众女咬牙。
这个提议,摆明了不现实,但如果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别人领到赏钱,她们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或者——”
南宝衣话锋一转。
她转身望向众女,笑容更盛:“你们也可以先杀了青水庵的姑子,再反了书侧妃,跟本郡主混。
“本郡主来自锦官城,家里是做蜀锦生意的,如今成了皇商,在盛京城开设了很多布庄,绣娘和侍女都十分短缺。如果你们跟了我,子夜过后,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些手持棍棒的姑娘,陷入犹豫。
她们本就不是自愿来到这里,比起虚无缥缈无处可花的千金黄金,似乎还是回家过正常人的生活更加诱人。
那二十几个姑子慌了神。
一名老姑子咬牙切齿:“大家别听她胡说!这女人一向擅长诡辩,咱们还是先杀了她,再商量平分黄金来得妥当!”
可是那些姑娘,早被南宝衣煽动。
她们嚷嚷:“我们被困在这里,要黄金又有什么用?”
“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娘!”
“我不愿意杀人,我其实连鸡都没杀过!”
南宝衣弯着眉眼。
重生归来,固然二哥哥教了她很多东西,但她从对手南胭身上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面对的敌人越多,越不必慌神。
因为敌人与敌人之间,也是有矛盾存在的。
找到矛盾,挑拨她们之间内斗,就是她渔翁得利的时候。
比如南胭、姜贵妃和她,分明是三个不死不休的阵营,但南胭偏偏就能与她结盟共同对付姜贵妃,借她的势青云直上成为宠妃。
而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南胭能做到的,她也要做到。
她思考的时候,青水庵的姑子和青枫一渡的姑娘,已经闹闹哄哄吵成一团,完全忽略了她。
她弯腰,拖起靠在墙根上的大铁锤。
为首的老姑子,正插着腰怒骂:“来伺候权贵,是你们这些小蹄子的福气!平日里吃香喝辣,哪里亏待过你们?!不知道感恩戴德的玩意儿,你们要是敢背叛侧妃娘娘,我——”
“砰!”
一声巨响!
南宝衣抡圆了大铁锤,生生把老姑子的半边脸砸得塌陷!
大铁锤和老姑子一块儿飞了出去,血液脑浆迸溅,惊呆了所有人。
庭院寂静。
女孩儿们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点。
她们咽了咽唾沫,又复杂地注视南宝衣。
这特么,当真是娇养长大的郡主?!
那些锦绣堆里长大的金枝玉叶,不是都只会哭哭啼啼嘛?!
南宝衣费劲儿地拖起大铁锤,从容道:“把你们拐到这里的凶手,是姜家。想指证姜家,就得有证据,所以我必须回青枫一渡拿罪证。
“各位姐姐妹妹,咱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没有人保护我们,我们就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哪个姑娘,生来就该被权贵圈禁糟践!
“如果这是地狱,那我就陪你们,掀翻这地狱!”
少女拖着大铁锤,眼眸坚定,似有星光。
寂静良久,那些被圈禁的姑娘突然一呼百应。
什么千两黄金,什么富贵荣华,比起自由和尊严,那算什么?!
她们尖叫着,与青水庵那群姑子打成一团!
南宝衣趁着她们拖住尼姑的功夫,带着云袖直奔庵堂。
小宅院。
书房点着灯笼,地板上散落着账本和粘稠血迹。
书理理依旧坐在圈椅上,正翻看一本史册。
丹蔻酥红,她优雅地翻了一页书,语调嘲讽:“外面怎么样了?被所有人追杀的感觉,一定很有趣。临死还能闹出这么大的排场,我也算给够了南宝衣体面。”
侍卫拱手道:“她们都去外面找人了,料想很快就能抓到郡主。”
说着话,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书理理冷冷抬眸:“你们几个出去瞧瞧,可是王爷过来了。”
侍卫们颔首,一窝蜂循着声音找了出去。
“小贱人……”书理理冷笑着翻书,“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带给王爷,看他还喜不喜欢你!”
“我的尸体如何,就不劳书侧妃操心了。”
清润稚嫩的嗓音柔柔响起。
冰冷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书理理的脖颈上。
卷,哗啦掉落在地。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完全没料到南宝衣竟然敢跑回来!
南宝衣从背后俯首,红唇凉薄地抵在她耳畔:“书侧妃的颈子真是细嫩,一刀划下去,恐怕会立刻没命吧?”
“南宝衣,你,你已是穷途末路,整座青水庵都是我的人,你放下刀,我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必。”
南宝衣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