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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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间,春雨绵绵而落。
洞外雨霖霖,洞中柴火噼剥作响。
似乎是因方才那一场尴尬,他二人均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石韦试了试湿衣服差不多已烘干,便道:“衣服都干了,赶紧穿上吧,小心着凉。”
二人默不作声的将衣服穿好,中间的那一道屏障没了,面对面的相看一眼,柴郡主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在,忙将头扭向一边。
石韦倒是坦然的紧,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顾低头用棍子捅弄着篝火。
转眼夜色已深,洞外的雨不见停的迹象,而先前捡来的那些枯柴也烧得差不多,随着火焰的减弱,洞内的温暖逐渐的冷了下来。
“啊嚏~~”
柴郡主身子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初春寒气尚在,又有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再加上先前湿了身子,这时篝火一弱,柴郡主那娇弱的身子,很快就有点扛不住寒冷的意思。
见得此状,石韦果断的将自己的长衫解了下来,几步上前给柴郡主披在了身上。
柴郡主一怔,随即面露感激之色,却又道:“你把衫子给了我,自己冷到怎么办。”
石韦站将起来,来回活动着筋骨,笑道:“我是男人,这点凉气算不得什么,来回走动走动发发热就是了。”
身处这般逆境,他还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柴郡主的心中,对眼前这年轻的御医,不禁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可是,你总不能这样走一夜吧。”看着他走来走去的样子,柴郡主又有些余心不忍。
“没事的,我啊……啊嚏~~”
石韦还想说几句大话时,鼻子一酸,一个喷嚏不及防备的打了出来。
看他那般可爱的样子,柴郡主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石韦擦了擦鼻子,表情略有些不好意思。
柴郡主低眉想了一想,忽然眼眸一亮,向他招手道:“要不你就坐过来吧,我们靠在一起,互相取暖,或许还能熬过这一夜。”
石韦看了一眼柴郡主如美人沐浴过后的样子,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却又为难道:“这样不好吧,我只怕有辱郡主名节。”
柴郡主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怎的又迂腐起来了,只要你不向外人多嘴,谁又会知道今日之事。”
有了柴郡主这句话,石韦就放心了,况且他现在确实感到很冷,两人取暖或许是唯一熬过这一夜的手段。
于是他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用那半个没受伤的屁股坐在了柴郡主身旁。
柴郡主脸畔挂着几分晕色,低着头将长衫分了一半披与他。
石韦稍稍迟疑了一下,索性伸出胳膊,将柴郡主搂住。
最初之时,柴郡主尚有几分羞意,但渐渐的,那份尴尬与不自在悄然而退。、
随着身体渐渐回暖,困意也跟着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她头枕向石韦的肩膀,悄然进入了梦乡。
雨不知下到何时,篝火也不知何时熄灭。
“郡主——”
昏昏沉沉中,石韦被一阵阵从洞外传来的喊声吵醒。
他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发现柴郡主不知何时竟已躺在了自己的怀中,正自睡得香甜。
“石御医,你们在哪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石韦精神一振,竖耳细细倾听,却听得洞外有许多声音,都在呼喊着他和柴郡主,其中最大的那个嗓门听着竟像是潘惟德的声音。
石韦的脸上,瞬间涌现惊喜之色,大叫道:“郡主快醒醒,是潘都知来寻我们了。”
柴郡主迷迷糊糊中转醒时,石韦已兴奋的奔出了洞外,她也晃晃悠悠的跟了出去。
“我们在这里!”
石韦扯开嗓门,用尽全力向着山林间大喊。
过不多时,便听得纷乱的脚步声,四面八方的向着这边而来。
转眼间,一名持剑的军汉拨开树丛,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人,正是潘惟德。
当潘惟德看到他二人时,原本紧张的表情,陡然变得欣喜若狂。
他几步上前,狠狠着石韦的胳膊,惊喜嚷道:“石兄,郡主,你们果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们可真真是吓死我老潘了。”
说话之接,越来越多的军士都赶了来。
石韦被他拍得胳膊生痛,咧嘴笑道:“多亏郡主福大命大,我们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话音方落,人群中,侍女乌梅惊叫着扑了过来,抱着柴郡主是又哭又笑。
潘惟德看了一眼他二人凌乱的衣衫形容,又看到柴郡主还身披着石韦的衣服,不禁面露奇色,问道:“石兄,郡主这是……”
“昨日我与石御医从山上滚落,多亏了石御医相救,潘都知,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未待石韦开口,柴郡主抢先反问,显然她是怕石韦一时忘了昨天的承诺,说漏了嘴便就不好。
潘都知不知内情,便也没敢多问,只将先前之事讲了一遍。
原本昨夜一番血战后,潘惟德以为石韦他们已经逃脱,便一路撤往了附近的州县,却并没有见着他们人影。
潘惟德心中恐慌,天还未亮便搬了州中厢军,原路返回,一路寻找石韦他们的踪迹。
就在潘惟德感到希望渺茫,打算放弃搜寻时,却意外的听到了石韦的喊声,于是就寻到了这里。
“亏得郡主和石御医无事,若不然,潘某真不知该如何向陛下负命。”潘惟德感慨道。
柴郡主面露几分愧色,说道:“昨夜之事,都是我不好,没能听你们的劝告。那些惨死的将士,我回京之后,自会向陛下请命,定会好好的厚赏他们的家眷。”
此一战,潘惟德这金枪班手下死伤过半,他和弟兄们心里其实皆对这位郡主怀有几分怨意,但听得柴郡主这番话时,那份怨意方才得消。
石韦知道潘惟德嘴巴大,只怕他再问及昨晚之事,便趁势道:“既然大家没事就好,郑王殿下还危在旦昔,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起程上路吧。”
柴郡主巴不得如此,忙是连连称是。
于是众人便即上路,入得附近县中,柴郡主换洗了一番,不及休息,当天就动身赶往房州。
经历了这一番的劫难,柴郡主自不敢再擅作主张,一路上对石韦和潘惟德言听计从,他们说停就停,说走就走。
一路无话,五天之后,一行人终于顺利的抵达了房州治所房陵城。
房州一地是名符其实的穷山恶水。
当今天子将前朝皇帝从汴京移至这种地方,主要原因自然是想尽量的削减柴宗训的影响力,再者房州地狭而民贫,纵使是某个有野心的地方官拥柴宗训复辟,以这种贫穷之地,自也没有钱粮来支撑“造反”。
石韦一行尚离房陵东门一里之时,远远便看到有许多人立于大道之上,似乎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车马行近,只见一名中年官员,带着一大帮人迎上前来,躬身道:“下官房州知州甘遂,见过郡主,石御医,潘都知。”
这位甘知州似乎很早就知道柴郡主要来,而且连随同前来的石韦和潘惟德都打听得清楚,看起来他的消息还当真灵通。
“免礼吧。”马车之中,柴郡主不冷不热的应付了一句。
那甘遂谢恩起身,陪笑道:“下官听闻郡主将要光临本州,早已将馆舍收拾妥当,就请郡主大驾入城,先往馆中好好休息,稍后下官再率州中众吏前来向郡主见礼。”
这甘遂倒也十分热情。
柴郡主却不领其情,冷冷道:“不必了,你前面带路,我要直接去王府看我王兄。”
“这……”
那甘遂似有为难,顿了一顿方道:“郡主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身心疲惫,不如先往馆驿休息一下,稍后再去看望郑王殿下不迟。”
甘遂一说这话,石韦立时便察觉到了异样。
按理说这甘知州知道柴郡主此来的目的,便该懂得柴郡主此刻救兄心切的心情,就算是想尽地主之谊,也不该说方才那不妥之词。
看样子这甘遂也是个做事滑圆的官吏,可为何却会说方才那等自讨无趣之词。
果不然,原本还强压着火气的柴郡主,这时愈加不爽,沉声道:“甘遂,你先是对王兄的病情而不报,眼下又想拖延本郡主去为王兄治病,你究竟安得是何居心?”
甘遂吓了一跳,忙辩解道:“郡主息怒,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故意隐匿郑王的病情呀。”
柴郡主却是不信,质问道:“你既然没有隐匿,为何汴京却没收到我王兄患病的任何消息。”
那甘遂叹了一声,无奈说道:“实不瞒郡主,先前郑王得病之时,下官本是想派人上报朝廷的,只是王府里的人传出话来,说郑王不想让郡主和陛下担心,命下官万不可擅自上奏,所以下官才没能及时上报,请郡主明鉴。”
石韦听得甘遂这一番话,顿时便觉其中有破绽。
他心念一动,便向潘惟德小声问道:“潘兄,你对这位甘知州的底细知道多少?”
潘惟德不知他心中所想,很干脆的回道:“别的也不知,我只知他本是开封府的一名的小官,去岁是因了晋王的推荐,方才被外放此地升作知州。”
听闻此言,石韦的背上,陡然间腾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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