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韦自认见多识广,即使面对绝境也鲜有吃惊。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熊青叶的武艺他可是见识过的,虽然算不上什么万夫不敌之勇,但在禁军中那也算是骄骄者。
然而武艺高强如他,竟然给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轻描淡写的就放倒在地。
而且,最关键是她身法出奇的快,竟是快到石韦都不及看清她出手的动作。
只这一招交手,石韦便料知这少女身怀不凡的武艺,定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被放倒在地的熊青叶,同样震惊不已。
当着诸多手下的面被一个小姑娘放倒,熊青叶更是感到了无比羞愤,情绪一时失控的他,并没能及时的用头脑去思考。
恼羞成怒之下,熊青叶忽的便从地上跃了起来,咆哮着向那少女再度扑去。
拳头握出,带着呼啸的风声而出,那已经是熊青叶全力的一击。
石韦不禁有些担心,以熊青叶铁锤般的拳头,那少女柔弱的身躯若是给击中了一下,不知会伤成什么样。
不过,他转眼便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当真是多余的。
铁拳袭来,瞬间及面门咫尺之距。
眼看着拳将及面,那少女身形陡然一侧,轻巧的让过了敌人的拳头。
她那纤巧的手掌,在侧身之际,顺势便抓住了熊青叶的胳膊。
“嗬——”
一声轻喝,那少女便借着对手的前冲之力,将熊青叶那诺大的身躯掀翻在地。
又是一声闷沉,熊青叶重重的被摔了个仰面朝天。
左右围观之众,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
摔在地上的熊青叶,这时似乎才被摔醒了几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碰上了高人。
他忍着痛爬将起来,以一种惊奇而愤怒的眼神盯向那少女。
熊青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小丫头,竟然身负着如此武艺。
惊愤之下,熊青叶陡然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暴喝之下,左右手下方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一众虎熊之士一拥而上,将那少女围在了中间,作势便要一涌而上。
那少女手执狐袄,很平静的立于中央,似乎对周围的众敌视若无睹。
石韦却看得出,自己手下虽多,但加起来也未必是那少女的对手。
何况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本就有失颜面,若再打输了,自己的脸可就丢大方了。
就在他正自琢磨如何应对这有些棘手的场面时,异变突然又生。
但见一名白衫青年从围观的人群中窜出,飞身一跃,轻易的便突破了围圈,转眼已站在了那少女面前。
那青年横眉冷视左右围敌,却向那少女问道:“八妹,这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指着围外的石韦,抱怨道:“都是他们先挑事,这件狐袄明明是我先付了钱,可他非说是他先看中的,更要从我这里夺了去,所以我只好还手了。”
那少女还一脸委屈之状。
那青年目光射向石韦,拱手道:“这位仁兄,既然这件狐袄是我妹子先买下的,兄台还要硬抢,是否有些不讲道理了。”
听得这青年的话,石韦却有了处置之策。
看着少女身手已如此了得,她那兄长应该更加了得,两人加起来,自己这班手下哪里够他们收拾。
明知开打没有胜算,这青年却偏又讲起了道理来,很显然,这青年并不想把事端闹大。
念及于此,石韦便将左右护卫推开,大步走上前去。
他拱手还之一礼,淡淡道:“既然兄台是讲理之人,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这条狐袄,其实本是在下先看中的,在下刚刚打算付钱之时,却不想被令妹抢先一步付了。在下倒想请问兄台一句,这到底是谁不讲理在先?”
那青年神色一变,回头问道:“八妹,事情可是如这位公子所说那样?”
那少女嘟着嘴道:“是又怎样,谁让他手不够快呢。”
这武艺高强的女子,倒也没有矢口否认。
听得妹妹承认,那青年的脸上顿露几分愧色,便向石韦歉然道:“这都是小妹一时失礼,一场误会,还望公子莫要计较。”
见这年轻人还算懂事理,石韦便顺势令熊青叶他们撤了。
围圈散了,那青年便向妹妹喝道:“八妹,还不快将狐袄还给那位公子。”
那少女极是不情愿,却似乎很畏惧这个“讲道理”的兄长,只得闷闷不乐的走上前来。
“你想要,给你便是。”少女噘着嘴将狐袄递向了他。
看着那张生闷气的俊俏脸庞,石韦却并没有接过那狐袄,反而是从自己跟前推了回去。
那少女顿时面露不解。
石韦却道:“姑娘既已付了钱,若真是喜欢这件狐袄,在下让给姑娘便是。”
少女愈加困惑,不禁奇道:“方才我先拿了,你却偏要来抢,现下我要还给你,你却反而要让给我,你这人真真是怪呢。”
“先前是在下有理,自然要据理力争,眼下既然姑娘决定讲理,那在下做为一个男人,礼让一位姑娘也是理所当然。这狐袄若是姑娘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石韦一副谦君子之状。
那少女不禁又打量了几下石韦,眸色之中渐渐少了几分敌意。
沉默了片刻,她的樱桃似的小嘴忽然流露出一抹清泉般的笑,扬着手中的狐袄道:“好吧,那就谢了,怪人。”
留下一泓微笑,少女怀抱着那狐袄转身而去。
很快,她便与她的兄长消失在了四散的人群之中。
眼睁睁的看着那兄妹二人离去,灰头土脸的熊青叶极是不爽。
他冲上前来,向石韦抱怨道:“公子,就这么放这两个小鬼走吗?”
石韦摆手淡淡道:“这两兄妹的武艺有多厉害,青叶你最清楚,亏得那小哥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若不然打起来,吃亏的还不是你。”
熊青叶这才明白石韦用意。
只是他被连摔两次,心中恶气难出,仍愤愤道:“公子,要不让我去跟那胡知州打个召呼,让他多派人手前来,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了。”
石韦却摇头道:“咱们是来办差的,太过节外生枝不好,何况只是两个无名小卒而已,这般大动干戈的,传将出去你脸上挂得住么。”
熊青叶一愣,这才恍然大悟。
想他堂堂禁军都头,却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摔得狼狈,这已经够没面子的了,若再仗着人多势众去报复,传将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
听过石韦这一番劝,熊青叶便只好自吞苦水,就此作罢。
雄州地处边境,鱼龙混杂,当天的那场意外之后,石韦便深居简处,只安心的呆在官驿之中,以免节外生枝。
三天之后,契丹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那位叫作耶律高八的辽国使臣病已康复,想请石韦前往一叙,以作相谢。
石韦欣然答应,只带了几个随从,前往契丹人所居的宅院赴宴。
一进门,石韦小吃一惊。
诺大的厅堂之中,这班契丹人居然在中央堆起了篝火,上面还架了一只油汁滚滚的全羊。
契丹人所谓的宴会,原来就是吃烤全羊。
刚刚康复的耶律高八,如迎贵客一般,将石韦很热情的请入堂中。
“石御医,你的医术实在了不起,多谢你施救之恩,这碗酒我敬你,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耶律高八手一招,侍从将一坛子酒提来,他亲自倒了一大碗,双手向石韦奉上。
大碗酒,大碗肉,这班胡人果然有几分豪迈。
“难得耶律大人高兴,石某就奉陪到底。”石韦豪然一语,将那大碗烈酒一饮而尽。
契丹地处北国寒冷之地,这酒不但是饮料,更是暖身驱寒之物,故是比中原的酒要烈上几分。
不过这所谓的烈酒,对于来自于现代,喝惯了高浓度白酒的石韦来说,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
连干数碗,石韦面不红来心不跳,神色依旧如常。
一直坐着不吱声的耶律思云,见得石韦酒量了得,便拎着酒坛走上前来,大声道:“石御医,看你酒量厉害,敢不敢跟我拼了这一坛。”
这位契丹郡主,这是公然在向石韦挑战,如此豪然的女人,石韦倒还真是头一次碰上。
若连一个女人的挑战都不敢接,岂非丢了大宋儿郎的颜面,石韦便是欣然应战。
两人各举着一坛酒,端将起来仰头便灌。
左右那些契丹人看得兴起,各自手舞足蹈的在旁呐喊助威。
一口气饮尽整整一坛酒,石韦将那坛子向下一扣,笑看着耶律思云,以示意自己酒已见底。
耶律思云迟了片刻,一坛酒也是饮尽。
她虽然酒量了得,但到底是个女儿家,酒量又怎能比得过石韦,一坛酒勉强下肚,此时已是面如桃红,喘息连连。
这一场拼酒,显然胜负已分。
契丹人性情豪烈,素来敬服那些善饮之辈,而今眼中这么一个白面书生般的汉儿,竟然酒量超凡,自耶律高八以下,无不对石韦产生了祟敬惊叹之情。
纵然是那败了的耶律思云,对石韦不禁出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时,那耶律高八忽然一跃而起,拍着石韦的肩,兴奋的叫道:“石兄弟真乃汉子,我耶律高八要跟你结为异姓兄弟,不知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