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近日与云丰亲近了些,杂事也多了起来,经常夜深了才回府。
这日在宫中处理庶务,听几个大臣推诿扯皮了一整天,回府正准备休息,却听小厮来报:“殿下,今日一品阁的人来了,等了您半日才回去,说有东西要您亲自过目。”
云湛展开双臂,任由竹简为他宽衣,随意问道:“哦,廖掌柜来了?是他那儿得了什么新宝贝?”
“不是廖掌柜,是个女人,她说自己是一品阁的老板娘,姓花。一直在外寻访宝贝,近日才回京,听说殿下对一品阁照拂颇多,特意来拜见,并呈上宝物供殿下把玩。”
云湛听了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笑了笑:“一品阁倒是懂规矩,让她明天再来吧。”
小厮应了声是准备退下。
云湛瞥了一眼竹简,改了主意:“等等。算了,明天我去看盈盈,正好过去挑件礼物。”
一品阁的老板娘?云湛唇角微微扬起,他知道是她。
当日听到沈言坠海的消息,他就十分不信她会死。
都说祸害遗千年,像她这样的鬼灵精,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
果然当天晚些时候,廖掌柜就带来了沈言不日将进京的消息。
可是如果,万一她真的死了呢?云湛没有想过,他忽然有些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二日一早,云湛勒马停在一品阁门口,翻身下马,摇着折扇,点名要见花老板。
花老板很快掀帘出来,像是本来就在等他。她施施然朝云湛行了一礼,抬起眼眸,目光流转,笑容嫣然绽放,五分欣喜,三分狡黠,两分娇媚。
云湛深沉无波的眼中终于带了一点真正的笑意,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快乐的频率。
沈言一下子看出这是个真正的笑容。
云湛虽然总是笑着的,眼里却从没有笑意,而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原来如此勾人。
二人的对视只有一瞬,沈言却觉得有一万年那么长。
二人已有快两个月没见,沈言却觉得相见就在昨日。
“听说花老板昨日登门,本王刚好不在,今日路过,幸会幸会。”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云湛寒暄功力了得。
沈言回过神来,赶忙又施一礼:“瑞王殿下驾到,小店蓬荜生辉。近日新得了一宝贝,还请王爷到内厅品鉴。”
“好!”云湛摇了摇折扇,边走边“不经意”的问道:“请问花老板尊姓大名?”
沈言垂下眼眉,笑着说:“不敢,小女姓花,名巧语。”
“哈哈哈哈哈好名字!”云湛这次大笑出声。
花巧语。
花言巧语,隐去的正是一个言字。
入得内厅,云湛问道:“花老板这次又要给我什么惊喜?”
沈言挑眉:“我完完整整来到京城,难道还不算惊喜?殿下上来就要惊喜,也不问候一下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累不累,真是不孝顺。”
云湛笑意更深:“我知你一路辛苦,记在心里了,不需要嘴上问问。再说我父亲要娶的是沈氏女,花老板为何要来攀亲戚?”
沈言听了气得牙痒痒:“你竟然翻脸不认人!”
云湛欺身向前,露出情场浪子的表情:“不敢,请花老板赏赐。”
沈言弃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退后三步,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递给云湛:“拿着这个,大周境内所有通达钱庄的金银随意取用。怎么样,够意思吧?”
云湛拿过印章,放在眼前瞧了瞧,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云湛拿出一块玉佩,和沈言刚给他的印章放在一起,道:“你这么有钱,信物却都做得如此廉价,玉佩是碎玉拼成的,印章是榆木刻的,当真一毛不拔。”
沈言哼了一声:“知道就好!这些钱可不是让你白拿的,我一笔笔都会记下来,到时一笔笔向你讨回来。”
看云湛还盯着玉佩和榆木瞧,她又道:“别看了,仿造不了的。虽然材料便宜,做工却精细,防伪工序多得很,没人能造出一模一样的。”
云湛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我办事瑞王殿下很不放心吗?”
云湛摇了摇头:“不放心,你太单纯,初来乍到我怕你吃亏。其实我本想你尘埃落定之后再进京。”
他随即又笑了:“不过你既然来找我了,我自然会看顾你,只要别捅太大的篓子,我会帮你摆平的。”
沈言有些不服气,冲口而出道:“谢瑞王殿下关心,不过我不需要!”
云湛忽然正了脸色:“我知道你聪明,但你卷入斗争里来,就要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解决的。”
沈言知道云湛确实是在关心他,软了语气道:“知道了。”
云湛点点头:“知道就好。”
“对了,你记得给顾剑传个信儿,随便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我为了让他别跟着进京,唬他说你有重要任务安排他做。”
云湛本就想问她怎么让顾剑这个缠人精留下的,听她这么一说,顿觉心有灵犀。
他赞叹道:“果然一物降一物,能唬住顾剑的也就只有你了。行了,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我要去邀月楼,给我选个首饰带走。”
沈言一愣,想起云湛的红颜知己是邀月楼花魁水盈盈的传闻,心下了然。
她咬了咬嘴唇,道:“这紧要关头,殿下还有功夫逛邀月楼?太腐败了,连给红颜知己送礼物都要挪用公款!”
云湛听她数落,反倒高兴起来:“逛邀月楼就是正经事。而且,花你的钱,怎么能算挪用公款呢?顶多是挪用小金库吧?”
沈言本来不生气,无非想讽刺他几句,见他蹬鼻子上脸,不禁声音高了八度:“你这个败家子,这可是你娘亲的私房钱!店里的东西你别想碰,这个你拿去吧!”
沈言说着从耳朵上摘下一副耳坠,塞到云湛手里,气冲冲走了。
云湛摊开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滴形金刚石,没有一丝杂质,水滴上方穿着一根细细的金线,挂在耳上时几乎看不出来,好像凭空垂着两滴露珠。
他五指合拢,把这两滴露珠握在了手心里。